柱子带来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君陌白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星火工坊的光芒,终究引来了暗处的窥探。
清凉山附近可疑的踩点、丢失的废图纸…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在敌我斗争异常残酷的延安,却如同无声的警钟,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柱子,你确定?”君陌白压低声音,眼神变得锐利。
“错不了!”柱子斩钉截铁,“我盯了三天,那家伙面生,走路姿势也不像咱们的人,鬼鬼祟祟的,专挑能看清工坊后山小路和咱们清凉居入口的地方溜达。老沈那边丢的图纸,虽然是画废了的电解槽草图,但上面有尺寸标注,懂行的人看了,也能猜出几分咱们在搞什么!”
君陌白的心沉了下去。星火工坊的存在和大致研究方向,在延安高层是绝密,但并非无懈可击。
工坊的烟气、偶尔传出的敲打声、运送特殊原料的踪迹,都可能被有心人捕捉到。更何况,工坊的成员进出,虽然尽量隐蔽,也难保不被暗处的眼睛盯上。敌特的目标很明确——搞清楚这个神秘“工坊”在做什么,伺机破坏!
“这事必须立刻报告小吴和彭真同志!”君陌白当机立断,“工坊的保卫必须立刻升级!柱子,你发现的线索非常重要,继续暗中留意,但不要打草惊蛇!”
消息通过小吴,迅速传达到了彭真同志案头。彭真同志高度重视,立刻指示中央社会部介入:
1. **外松内紧:** 工坊日常活动照常进行,避免引起恐慌。但内部警戒提到最高级别。柱子被正式任命为工坊安全组组长,负责内部警戒和成员安全。
2. **引蛇出洞:** 社会部派出经验丰富的侦查员,在清凉山外围布下暗哨,对可疑人员进行反向监视和甄别。
3. **信息管控:** 对工坊所有成员进行保密纪律再教育,强调“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所有图纸、笔记、试验记录,必须严格登记保管,废纸必须集中焚毁。
4. **技术反制:** 在工坊关键区域(如电解槽、干馏炉附近),由社会部技术人员秘密设置简易警报装置(如绊线铃铛、隐蔽的石灰粉印记)。
星火工坊的气氛悄然变得紧张。窑洞的灯火依旧通明,敲打声和讨论声仍在继续,但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多了一丝警惕。
老沈干活时,总习惯性地把工具放在手边;小陈做实验前,会下意识地检查门窗是否关好;秀芹进出工坊,都会留意身后有无尾巴。
柱子则像一头真正的猎豹,白天在工坊内外巡视,夜晚则潜伏在清凉居和工坊之间的险要隘口,眼神在黑暗中如同探照灯般扫视。
君陌白也调整了策略。他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图纸绘制和理论推演上,减少在工坊核心区域公开操作的时间。
他带来的书籍资料,被分拆成更小的部分,只在需要时取出,用毕立刻锁入特制的铁皮箱。
同时,他利用“烽火前哨”的便利,开始有意识地搜寻能用于反特和保卫的“小玩意儿”:
* **强光手电筒(大功率):** 用于夜间巡逻和突况下的致盲。
* **便携式口哨(高分贝):** 用于发出警报信号。
* **简易夜视镜(早期主动红外型,笨重但有效):** 这个费了很大周折才搞到一台旧货,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 **反跟踪技巧手册(现代安保资料摘录):** 将其核心要点(如何识别尾随、如何利用地形摆脱)用最通俗的语言整理出来,通过小吴秘密传授给工坊核心成员和柱子的安保小组。
一张无形的防护网,在星火工坊周围悄然张开。
几天后,柱子在清凉山后一条僻静的山沟里,发现了新的线索——几个新鲜的、不属于工坊成员的脚印,以及一小截被踩断的、特殊的草茎。
这种草只长在工坊取水点附近的山泉边。脚印指向的方向,正是工坊后山那条隐秘的、用于紧急疏散的小路!
“狗日的果然盯上了后路!”柱子咬牙切齿地向君陌白和小吴汇报。
“看来他们是想摸清我们所有的进出通道和疏散路线,为破坏做准备。”小吴眼神冰冷,“柱子,你发现的脚印,是社会部侦查员故意留下的‘饵’!我们的人己经咬上那个可疑目标了,正在顺藤摸瓜!”
一场无声的较量在暗影中展开。
又过了几天,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抽打着窑洞的门窗,发出噼啪的声响。
工坊里,老沈和小陈还在为改进电解槽的电极材料挑灯夜战。柱子穿着蓑衣,带着夜视镜(效果在雨夜大打折扣),潜伏在工坊后山小路的入口处一块巨石后。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盯着风雨中模糊的山路。
突然!夜视镜里闪过一个极其微弱、快速移动的热源信号!
不是动物!
是人影!
正从山下方向,借着风雨的掩护,鬼魅般地向工坊后山小路摸来!
柱子心中一凛!来了!他立刻按下藏在怀里的、连接着工坊内部警报的简易按钮!
“叮铃铃——!!!”工坊窑洞里,一个用空罐头盒和铁丝自制的简易铃铛猛地响起!清脆的铃声在风雨和机器的噪音中格外刺耳!
“有情况!”老沈和小陈立刻丢下手中的活计,抄起靠在墙边的铁棍和扳手,吹熄了油灯,迅速躲到门后和窗边阴影处。工坊的应急灯(用君陌白带来的大电池驱动)瞬间亮起,但光线被调得很暗。
几乎在铃响的同时,工坊前门和几个窗户预设的、撒着薄薄一层石灰粉的地面上,也出现了几个清晰的、湿漉漉的脚印!不止一个人!
“前后都有人!”柱子通过简易的、拉在工坊内外的通话竹筒(类似“土电话”)嘶声示警!
风雨声掩盖了大部分动静,但紧张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
后山小路上,那个摸上来的人影似乎也听到了隐约的铃声,动作明显一滞。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前进,而是迅速转身,想沿着原路退回。
“想跑?!”柱子眼中寒光一闪,如同猎豹般从巨石后窜出!
他没有立刻扑上去,而是端起君陌白给他配备的强光手电筒(带攻击头),对准那个模糊的身影,猛地按下了开关!
“唰——!!!”
一道极其刺眼、凝聚度极高的白色光柱如同利剑般撕裂了雨夜的黑暗,瞬间笼罩了那个身影!
强光在黑暗和风雨中效果倍增,那人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眼睛,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后退去!
“不许动!”柱子一声暴喝,如同惊雷!他借着强光的掩护,几步就冲到了那人面前,手中的工兵铲带着风声,狠狠地拍向对方的小腿!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那人惨叫着摔倒在地!
柱子动作迅猛如电,膝盖死死顶住对方的后腰,反剪其双手,用准备好的麻绳迅速捆了个结实!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到十秒钟!
“柱子!后面搞定!”柱子对着竹筒喊道。
工坊内部,老沈和小吴(社会部侦查员己提前埋伏在工坊内)也同时动手!面对闯入前门的两个黑影(他们显然被铃声和突然的黑暗惊扰,动作有些慌乱)
老沈抡起沉重的铁棍,狠狠砸向其中一人的肩膀!小吴则用一个漂亮的擒拿动作,锁住了另一人的喉咙,将其按倒在地!
战斗在风雨声中开始,又在电光火石间结束。闯入工坊的两人和柱子抓住的后山潜入者,一共三名敌特,全部被制服!
其中一人被老沈的铁棍砸断了锁骨,一人被柱子铲断了小腿,另一人被小吴锁喉时短暂窒息昏迷。
工坊的灯重新亮起。君陌白、秀芹和其他成员也从藏身处出来,看着被捆得像粽子一样、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三个敌特,以及手持武器、神情冷峻的柱子、老沈和小吴,心中充满了后怕和庆幸。
“搜身!”小吴命令道。
从三名敌特身上,搜出了手枪、匕首、小型炸药包(显然是用来破坏的)、手绘的工坊周边地形草图(标注了进出路线和观察点),以及…几枚细长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毒针!
看到毒针,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显然是用于暗杀和灭口的凶器!
“好险…”君陌白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被他们摸进来,后果不堪设想!星火工坊可能被炸毁,成员可能被暗杀!
“带走!连夜突审!”小吴一挥手,社会部的侦查员立刻将三名俘虏拖了出去。
风雨渐渐停歇。工坊里弥漫着血腥味、硝烟(搜出的炸药己被拆除引信)和劫后余生的复杂气息。
柱子检查着被强光手电灼伤眼睛、又被自己打断腿的那个俘虏,眼神冰冷。老沈则默默擦拭着沾血的铁棍。小陈和秀芹脸色苍白,但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君陌白走到窗前,推开被雨水打湿的窗板。清凉山在雨后显得格外清冷,空气带着泥土的腥味。
战斗结束了,但阴影并未散去。敌特的目标明确,手段狠毒,甚至携带了毒针…这说明他们对星火工坊的重视程度和必除之心!
“大家没事吧?”君陌白转身,看着工坊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没事!”
“狗日的小鬼子!特务!”
“君同志,咱们工坊不能停!越是这样,咱们越要把东西搞出来!”
群情激愤。恐惧被愤怒和更强烈的斗志所取代。
“对!”君陌白用力点头,眼神坚定如磐石,“他们怕我们!怕我们点亮星火,怕我们造出他们封锁不了的东西!所以才会像老鼠一样,在暗处搞破坏!今天这一仗,我们赢了!赢在警惕,赢在准备,也赢在我们守护的东西,值得用命去拼!”
他走到那张画满图纸的桌前,拿起一支铅笔:“工坊照常运转!安保加倍!柱子,老沈,辛苦你们!小陈,秀芹,我们继续!电解槽的铜电极必须解决!木材干馏的工艺还要优化!他们越想毁掉,我们就越要让它烧得更旺!让这星火,照亮这黑夜,烧穿这封锁!”
窑洞里的油灯重新被点亮,比之前更加明亮。工具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图纸被重新铺开。
星火工坊在经历了一场暗夜的突袭后,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在守护者的决心下,燃烧得更加炽烈。
柱子包扎好手臂上一道被敌特匕首划破的伤口(不深),眼神更加警惕,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伫立在工坊的门口,望着外面渐渐放亮的天色。
暗影与守护的较量,只是开始。星火工坊的光芒,己成为刺破封锁阴云的利剑,也成了敌特眼中必须拔除的钉子。
未来,等待着“烽火前哨”和这座窑洞的,将是更加严峻的考验。
但此刻,每一个守护者心中都明白,他们守护的,不仅仅是几孔窑洞,几条技术路线,更是这片土地上,自力更生、走向光明的希望火种。
这火种,己无法被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