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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管头堡的惊雷

通往管头据点的路途,比想象中更加血腥。越靠近前线,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焦糊味和浓重的血腥味就越发刺鼻。

沿途不断遇到抬着伤员的担架队,担架上血肉模糊的躯体,压抑的呻吟,无声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偶尔有炮弹尖啸着从头顶掠过,在不远处炸开,掀起冲天的烟柱。

君陌白一行人尽量避开大路,在沟壑和残破的村落间潜行。他背着沉重的炸药包(分装在一个特制的、内衬软垫的大背篓里),霰弹枪横在胸前,精神高度紧张。张思远和警卫战士们同样面色凝重,警惕地注视着西周。

终于,他们抵达了386旅前敌指挥部所在的一处隐蔽山坳。

这里离管头据点己不足千米,据点那庞大、丑陋的混凝土碉堡群清晰可见,如同趴伏在山岭间的钢铁巨兽。

据点周围布满了铁丝网、壕沟和火力点,猛烈的机枪火力不断从射击孔喷出火舌,压制着八路军的进攻路线。据点前的山坡上,散落着许多牺牲战士的遗体,触目惊心。

旅长陈赓正伏在一处掩体后,举着望远镜观察,脸色铁青,嘴唇紧抿,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看到刘鼎派来的人和君陌白背篓里那奇特的、透明包装的炸药包,他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

“刘鼎搞出来了?这就是那新炸药?”陈赓的声音嘶哑。

“报告旅长!是硝化棉炸药!威力远超黑火药!引信也是特制的速燃引线!”张思远快速汇报。

“好!”陈赓猛地一拍大腿,“狗日的乌龟壳,老子今天非掀了它不可!”

他立刻叫来负责主攻的突击连连长,一个脸上带着刀疤、浑身散发着彪悍气息的汉子,名叫雷猛。

“雷猛!看到没有?新家伙!威力够劲!你的任务,带突击队,掩护这位君陌白同志,把炸药包给我塞到主碉堡底下!位置在东南角,那里有个射击死角,但靠近时会被侧翼火力点威胁!有没有把握?!”陈赓指着地图,语速飞快。

雷猛看了一眼君陌白和他背篓里那从未见过的炸药包,又看了看远处那喷吐着火舌的死亡堡垒,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有!旅长放心!完不成任务,我雷猛提头来见!”

他转向君陌白,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兄弟,怕不怕?跟紧我!咱们去给鬼子放个大炮仗!”

君陌白看着雷猛和他身后那一群眼神同样凶狠决绝的突击队员,深吸一口气,压下加速的心跳,用力点头:“不怕!炸药怎么放,我听你的!”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行动。在旅部迫击炮和机枪火力的掩护下,雷猛率领的突击队如同离弦之箭,借着地形和烟幕的掩护,向管头据点发起了决死冲锋!

君陌白紧跟在雷猛身边,沉重的背篓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但他咬紧牙关,拼命奔跑。

子弹“嗖嗖”地从身边掠过,打在泥土和石头上噗噗作响。

不断有突击队员中弹倒下。浓烈的硝烟呛得人首流眼泪。

鬼子的机枪疯狂扫射,编织成一道道死亡火网。

“散开!匍匐前进!注意侧翼火力点!”雷猛嘶吼着,动作矫健如豹,利用弹坑和残骸作为掩护。

君陌白学着他的样子,手脚并用,在泥泞和血污中艰难爬行。每一次爆炸的气浪都震得他耳膜生疼,飞溅的碎石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痛。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身边倒下的战友,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雷猛的动作和前方的目标上。

侧翼一个隐蔽的鬼子火力点发现了他们,机枪子弹如同毒蛇般扫射过来,瞬间压制住了突击队前进的路线!两名战士当场牺牲!

“狗日的!”雷猛眼睛都红了,“爆破组!上!炸掉它!”

一个背着普通炸药包(黑火药)的爆破手刚冲出去没几步,就被密集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就在这危急关头,君陌白猛地将背篓推到身前,从里面抓出一个较小的硝化棉炸药包!

他看了一眼雷猛,吼道:“掩护我!” 不等雷猛回答,他竟抱着炸药包,如同猎豹般猛地窜了出去!他没有冲向主碉堡,而是扑向了那个致命的侧翼火力点!

“君同志!”雷猛大惊失色,立刻指挥火力掩护!

君陌白将霰弹枪甩到身后,利用起伏的地形和弹坑,以令人眼花缭乱的“之”字形路线快速接近。

子弹追着他的脚后跟打,溅起的泥土扑了他一身。他心脏狂跳,但大脑异常清醒,动作带着一种在无数次血火中淬炼出的本能。距离火力点还有二十米!十五米!

火力点里的鬼子也发现了这个抱着不明物体、疯狂冲来的身影,机枪火力更加密集!

十米!君陌白猛地扑进一个弹坑,迅速将炸药包上的速燃引线扯出,用牙咬掉封口!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炸药包朝着火力点的射击孔狠狠投掷过去!

炸药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砸进了那个半人高的射击孔里!

“八嘎!什么东西?!”里面传来鬼子惊恐的叫声。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点、却又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巨响猛然爆发!不同于炮弹的尖锐炸响,这爆炸声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怒吼!

那个由沙包和木头加固的火力点,如同被巨人从内部狠狠踹了一脚,整个向上拱起,然后在剧烈的火光和浓烟中轰然解体!破碎的木块、沙袋、扭曲的枪管和残缺的肢体被狂暴的气浪抛向空中!

巨大的冲击波将君陌白死死压在弹坑里,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蜂鸣。但他知道,威胁解除了!

“好样的!”雷猛那边爆发出狂喜的吼声!“兄弟们!冲啊!掩护君同志去炸主堡!”

侧翼威胁拔除,突击队压力骤减。在雷猛等人的拼死掩护下,君陌白抱着最大的那个硝化棉炸药包,终于冲到了主碉堡东南角的射击死角下!

厚实的混凝土墙壁近在咫尺,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雷猛也冲了过来,他快速观察了一下位置,指着碉堡根部一个微微凹陷的地方:“这里!塞进去!越深越好!引线留长点!”

君陌白立刻照做。他用刺刀在墙根的泥土里快速刨出一个浅坑,将沉重如方砖的炸药包用力塞了进去,并用碎石块尽量固定。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扯出长长的速燃引线(比普通导火索快数倍),将其引向安全区域。

“好了!撤!”雷猛大吼,同时朝后面打手势。

君陌白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塞在碉堡根部的、被透明塑料膜包裹的白色炸药包,心中默念:爷爷,哥,保佑!

他转身,和雷猛一起,朝着来时的方向玩命狂奔!其他突击队员也迅速后撤。

“引爆!”雷猛边跑边嘶声下令!

负责点火的爆破手早己准备好,用颤抖的手划燃火柴,点燃了速燃引线!

“嗤——!!!”

引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燃烧,发出刺耳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倒计时,朝着碉堡根部那巨大的毁灭之源延伸而去!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陈赓在望远镜里紧紧盯着!

张思远攥紧了拳头!雷猛和君陌白扑倒在地,死死捂住耳朵,张开嘴!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然后——

“轰——隆——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猛然从管头据点核心爆发出来!声音之大,仿佛整个太行山都在颤抖!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庞大坚固的混凝土主碉堡,如同被无形的巨锤从地底狠狠砸中!

整个地基猛地向上拱起,厚达数尺的混凝土墙壁如同纸糊般被撕裂、破碎!炽烈的火光裹挟着浓烟和无数碎石、钢筋、混凝土块,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形成一朵高达数十米的、混合着死亡与毁灭的蘑菇云!

巨大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席卷开来!即使隔着数百米,君陌白也感觉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狠狠撞在胸口,震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耳朵彻底失聪,只有嗡嗡的轰鸣!

烟尘缓缓散去。

管头据点的核心区域,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冒着黑烟的深坑。那座曾经不可一世的钢铁堡垒,连同里面负隅顽抗的鬼子兵,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边缘扭曲断裂的钢筋和散落各处的巨大混凝土碎块,证明着这里曾经矗立着什么。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死寂。敌我双方,都被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彻底惊呆了!

几秒钟后,震天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从八路军的阵地上爆发出来!

“炸掉啦!”

“碉堡没啦!”

“冲啊!杀鬼子!”

嘹亮的冲锋号响彻云霄!无数灰色身影如同决堤的洪水,呐喊着冲向了失去核心支撑、陷入混乱的管头据点!

君陌白从泥土中抬起头,吐掉嘴里的沙土,看着远处那个巨大的弹坑和汹涌冲锋的人潮。

巨大的耳鸣声中,他听不到欢呼,但能看到战友们脸上狂喜的表情,能看到陈赓旅长朝他这边投来的、充满震撼与赞许的目光。

硝化棉…成功了。这来自未来的火种,终于在抗战的烽火中,炸响了第一声惊雷!

他疲惫地靠在弹坑边缘,脸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带着硝烟味道的笑容。

烽火前哨,又一次在绝境中,点亮了胜利的希望!而这场席卷华北的钢铁风暴,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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