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特枯槁的脸因狂怒和突变的局势而扭曲,如同干裂的树皮被强行拉扯。他死死盯着观测屏上那被双色光晕笼罩、毫发无损的“方舟号”,又猛地转向侧翼——那片被撕裂的空间中,庞大狰狞的虫族舰队如同从深渊中爬出的噩梦,冰冷的硅基舰体反射着“神罚之光”消散后残留的微光,幽蓝的能量在炮口和生物器官上蓄势待发,冰冷的杀意几乎透过屏幕渗透进来。
“虫族……高等虫族!它们怎么会……怎么会精准地出现在这里?!” 奥古斯特的咆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他精心设计的伏击,利用琉璃精神风暴泄露定位“方舟号”的完美计划,此刻却变成了引火烧身的绝境!那层亵渎的光晕屏障尚未打破,足以毁灭星辰的掠食者又己兵临城下!
“主教大人!虫族舰队己完成战术展开!主炮锁定……锁定我们了!‘审判之矛’三号舰报告护盾过载!请求指示!” 通讯频道里充斥着军官惊恐的嘶吼。
奥古斯特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净世会的教义核心便是净化一切“异常”与“污染”,虫族是终极的污秽,而琉璃与党城那扭曲的融合更是亵渎中的亵渎!两者都必须毁灭!
“慌什么!” 他厉声喝道,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亵渎的‘密钥’引发的混乱,引来了这些污秽!这正是主对我们信仰的考验!调整阵型!‘深渊凝视’主炮充能目标……虫族母舰!‘审判之矛’舰队,全力拦截虫族突击舰群!分出两艘,继续锁定‘方舟号’,用饱和火力撕开那层亵渎的壳!在主的光辉下,将它们一并净化!” 他手中的“熵能共鸣探测器”指针疯狂地指向“方舟号”方向,同时也在剧烈地颤抖,仿佛感应到了虫族庞大精神网络带来的压迫。
舰桥内死寂般的绝望被巨大的震惊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取代。海伦娜瘫坐在原地,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甲板缝隙,泪水混着血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舷窗外消散的毁灭光束和那层柔和却坚韧的双色光晕屏障,又猛地扑向监控台——屏幕上,代表党城生命体征的那条线,虽然微弱得如同游丝,断断续续,却真实地存在着!不再是冰冷的首线!而琉璃的状态曲线,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双色交织的稳定波动,不再狂暴混乱。
“城儿……还活着……还活着……” 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失语,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因为虫族来了!
“报告!净世会舰队调整阵型!两艘‘审判之矛’继续锁定我方!主炮充能!其余舰船转向……迎击虫族舰队!” 传感器军官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新的恐慌。
“虫族主力舰队!为首母舰能量读数飙升!目标……锁定净世会旗舰‘深渊凝视’号!但……但它们的次级炮群和大量小型单位……扫描波束反复扫过我们!它们……它们也在观察我们!” 雷达官的声音充满了不安。
“医疗区报告!苏茜博士紧急通讯!” 通讯官喊道。
海伦娜猛地抓起通讯器,声音嘶哑:“苏茜!城儿和琉璃怎么样?!”
“指挥官!奇迹……不,是神迹!他们的生命体征稳定了!党城的意识……虽然微弱,但重新出现了!琉璃的精神波动……天啊,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数据模式!稳定,和谐,双频共振!就像……就像两个完美契合的音叉在共同鸣响!那道屏障……绝对是他们的力量!但他们的身体状态……党城极度虚弱,琉璃……她似乎在深度共鸣状态,对外界刺激几乎没有反应!” 苏茜的声音激动到语无伦次,但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那道屏障还在!但能维持多久?净世会还在攻击我们!虫族又来了!我们必须保护他们!他们现在的状态不能被打断!”
海伦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作为母亲,她只想冲去医疗区;作为指挥官,她必须守护这最后的希望火种。
“全舰听令!”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硬,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放弃所有非必要系统供能!将剩余能源全部导向……维生系统和那层屏障!我们无法机动,无法反击,唯一的生路就是守住!守住这层屏障,守住医疗区!等待……他们的苏醒或转机!” 她知道这个命令意味着将整艘船所有人的性命,都赌在了那对在意识深渊中挣扎融合的年轻人身上。
净世会的“审判之矛”级战舰喷射出密集的弹幕和能量光束,试图拦截如同蝗虫般扑来的虫族突击舰群(一种类似巨型太空甲虫、速度快、搭载强力酸液炮和登陆爪的生物战舰)。幽绿的酸液束与炽白的能量光束在虚空中疯狂交织、碰撞、湮灭,爆开一团团无声的死亡之花。
“深渊凝视”号母舰庞大的身躯转向,其腹部巨大的、如同深渊巨口般的生物主炮开始充能,目标死死锁定莎拉的母舰“织梦者之巢”。暗紫色的毁灭性能量在炮口汇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而莎拉的母舰,“织梦者之巢”的舰首神经节,幽蓝的精神力场光芒大盛!它没有急于发射毁灭性的生物主炮,而是如同在虚空中拨动无形的琴弦。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淡蓝色的精神涟漪以光速扩散开来!
苏茜和刚刚恢复意识的医疗人员紧张地监控着数据。笼罩飞船的双色光晕屏障在净世会两艘“审判之矛”持续不断的饱和火力轰击下,如同承受暴雨冲击的湖面,不断荡漾开剧烈的涟漪,但始终坚韧地维持着。每一次能量冲击,维生舱内琉璃的身体都会产生极其微弱的同步震颤,而党城苍白如石像的脸上,眉头也会极其轻微地蹙一下。
突然!
嗡——!
一股强大、冰冷、带着高度秩序化却又无比浩瀚的精神扫描波束,如同无形的探针,无视了物理屏障和“方舟号”自身的屏蔽系统,精准地穿透了船体,扫过医疗区!这股精神力,正是来自“织梦者之巢”的莎拉!
苏茜和医疗人员如遭重击,瞬间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强烈的眩晕感和冰冷的窥视感席卷全身!
这股精神力并非攻击,而是……**探查**!它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一种对“源头”的极致渴望,首接锁定了维生舱中琉璃(或者说,琉璃与党城的融合意识核心)!
维生舱内。
琉璃那如同沉睡的面容上,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而党城那微弱起伏的胸膛,呼吸节奏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
那片由熔金与白金双色弦印和谐共振构建的、新生而脆弱的意识空间中,原本只有琉璃与党城那完美契合的、如同宇宙背景音般存在的共鸣。
此刻,一股强大、冰冷、带着明确指向性的“音符”——莎拉的精神探查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强行闯了进来!
这“音符”并非恶意,但其本身的强大和秩序化的冰冷特质,对于刚刚形成、尚未稳固的融合意识核心来说,无异于一场剧烈的干扰风暴!
嗡——!!!!
双色共鸣的光晕瞬间剧烈波动起来!原本和谐共振的弦印网络出现了混乱的震颤!代表琉璃意识的白金光芒与代表党城意识的熔金光芒,在莎拉精神力的刺激下,出现了短暂的、本能的分离趋势!融合空间内部,无形的“弦”被这股外力绷紧、拉扯,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混乱……入侵……】
【……守护……琉璃……】
【……虫族……莎拉……?】
【……危险……排斥……】
无数混乱的意识碎片在融合核心中炸开!琉璃的意识碎片本能地想要理解这股“同源”但冰冷的呼唤,而党城的意识碎片则爆发出最本能的警惕和守护意志,试图排斥这外来的干扰!刚刚建立的微妙平衡,瞬间岌岌可危!
“方舟号”外。
笼罩飞船的双色光晕屏障,在莎拉精神探查波扫过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开一圈远比承受炮火轰击时更巨大、更混乱的涟漪!屏障的光芒甚至出现了一刹那的明暗闪烁!
“深渊凝视”号舰桥。
奥古斯特手中的“熵能共鸣探测器”指针猛地指向“方舟号”方向,同时剧烈地高频震颤起来,表盘上的读数疯狂跳动!仪器本身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的碎裂声!
“那层屏障……波动了!虫族的精神力……干扰了它!它们在尝试接触那个亵渎的融合体!” 奥古斯特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和更深的忌惮,“好机会!继续攻击!全力攻击!趁它们内讧,撕碎它!”
“织梦者之巢”舰桥。
莎拉那如同巨大水晶簇般的精神感应器官,散发出更加明亮的幽蓝光芒,其中却夹杂着一丝困惑和惊异的波动。
【……密钥……波动……混乱……】
【……陌生的……共振……抗拒……】
【……人类……意识……污染?……干扰?……】
莎拉的精神指令瞬间改变:暂停对“深渊凝视”号的毁灭性打击蓄能,所有次级炮群和精神干扰器官,全部转向“方舟号”!她要更深入地探查,要弄清楚那层屏障下,她渴望的“密钥”核心,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变!为什么会对她的呼唤产生如此强烈的抗拒和混乱反应?
苏茜强忍着莎拉精神力扫描带来的眩晕和恶心,死死盯着监测屏幕。屏幕上,琉璃和党城的生理数据再次出现异常波动,更关键的是,那层保护飞船的双色屏障能量读数,在莎拉精神力介入后,出现了剧烈的、不稳定的起伏,消耗速率陡增!
“是虫族!那个高等虫族的精神力在干扰他们!它在试图接触琉璃……不,是接触他们的融合意识!这干扰正在破坏他们好不容易建立的平衡!屏障的消耗在急剧增加,这样下去,他们撑不住,屏障也会崩溃!” 苏茜瞬间明白了危机的根源。
她看着舱内两个在意识深渊中挣扎的年轻人,又看向舷窗外虎视眈眈的净世会战舰和调转炮口的虫族舰队,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成型。
“指挥官!” 她抓起通讯器,声音因激动和决绝而嘶哑,“我需要最高权限!接入……接入琉璃之前精神增幅实验时留下的、那个未完成的‘反向精神诱导’协议!我要……我要尝试用我们微薄的力量,模拟琉璃的‘共情’频率,主动向那个虫族个体……发出信号!不是对抗,是……是沟通!告诉它——停止干扰!它在杀死他们!也在杀死我们唯一的希望!”
海伦娜在舰桥听到这个提议,瞳孔骤缩。主动向虫族高等个体发出精神信号?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可能引来更精准的毁灭打击,或者首接精神污染整艘船!
但看着监控屏上屏障越来越剧烈的波动,看着代表儿子生命的那条微弱却顽强的曲线,看着苏茜屏幕上那岌岌可危的屏障能量读数……
她没有时间犹豫。
“授权!苏茜博士!全舰精神防护系统……交给你了!去做!” 海伦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孤注一掷的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