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麦接通。
一个带着些微电流杂音，却异常清晰的年轻男声，透过音响传遍了整个首播间。
“项……项渊教授您好。”
声音里，带着难以自抑的激动与颤抖。
项渊看着屏幕。
“你好，这位……刘洋网友，你有什么问题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我不是来提问的。”
刘洋的声音稳定了许多。
“我只是……只是《裂变》和《楚汉》的一个忠实粉丝，最近写了一些分析和感想，想……想跟您分享一下。”
这话一出，首播间的弹幕顿时又活跃了起来。
“这次是粉丝？”
“别是第二个来捣乱的吧？”
“听声音还挺年轻的，希望能说点有用的。”
项渊教授淡淡地“哦”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
“你说。”
得到了许可，刘洋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最开始看《裂变》，只是觉得热血，觉得那个叫秦的国家，有一种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铁血与刚性。”
“但当我把《裂变》和《楚汉》联系起来看，我才发现，一切都不是偶然。”
“《裂变》中商鞅变法，统一文字与度量衡，看似只是为了富国强兵，但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统一的、中央集权的大帝国打下基础！”
“它所构建的，是一种超越了血缘与地域的，全新的国家认同感！”
“而这种认同感，正是《楚汉》里，刘邦能够继承秦制，并开创一个更辉煌王朝的根基！”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逻辑却愈发清晰。
“所以《楚汉》里，项羽的失败是必然的！因为他还停留在分封诸侯的旧时代思维里，他要的是分裂，而大势所趋，是统一！”
“这两部作品，串联起来的，根本就不是两个孤立的故事！”
“而是一个伟大文明，从奠基、建立，到传承的完整脉络！”
首播间里，弹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最后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番言论震得头皮发麻。
就连项渊教授，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也终于泛起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波澜。
他知道刘洋很聪明。
但她从未想过，只凭着一部电视剧和一本小说，他竟然能推演出如此接近真相的内核。
刘洋的发言结束了，首播间里依旧安静得可怕。
许久，项渊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赞许。
“这位网友，你的见解……非常深刻。”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压抑的哽咽，刘洋问出了那个憋在他心里，也憋在所有观众心里的问题。
“教授……”
“您告诉我，这一切……剧里和小说的故事，是真正的历史吗？”
镜头死死地锁着项渊。
只见他闻言，微微顿了一下。
随即，他忽然笑了起来，。
“这位网友说笑了。”
“那些毕竟都只是文学创作，怎么可能是真正的历史呢？”
他顿了顿。
“只不过……”
“或许，有一丝相关的成分吧。”
而且，在短暂的平静后，大家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刚刚那个家伙，他竟然说项羽会输。
项羽……会输？
怎么可能！
“我没听错吧？他说项羽会输？”
“这人是来搞笑的吗？《楚汉》我从头追到最新一集，项羽那种战神，怎么可能会输给刘邦那个老流氓！”
“剧透死全家！虽然我完全不信！”
“疯了吧，星河影视请的都是些什么粉丝，一个比一个离谱！”
无数的质疑与谩骂淹没了屏幕。
监控室内，郭立和白玥的表情却截然不同。
他们脸上的震惊，并非源于荒谬，而是源于精准。
“他……他猜对了。”
郭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看向杨逸辰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家伙……真是个天才。”
只靠着一本小说和一部电视剧，竟然能将整个历史脉络的走向，推演得分毫不差。
仿佛这一切，本就该如此。
首播间里，刘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恳求与渴望。
“项教授……我只有一个请求。”
“我希望……我希望能有机会，加入到骊山的勘探项目中去。”
“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项渊教授脸上的赞许缓缓收敛，恢复了那种属于学者的严谨与平静。
毕竟这是在全网首播的公众场合。
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又不失温和。
“你的想法我听到了。”
“如果有需要，我们这边会联系你的。”
连麦被挂断。
后面的首播，又断断续续连上了几个人。
有真心请教问题的热心观众，也有一些明显是天娱派来的卧底，企图用各种刁钻的角度，将话题重新引到“消费国耻”的泥潭里。
但都被项渊不咸不淡地怼了回去。
那犀利的言辞，那清晰的逻辑，根本不给对方任何胡搅蛮缠的机会。
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训人，他是专业的。
首播在热烈的弹幕中落下帷幕。
天娱集团，总裁办公室。
王总铁青着脸，死死盯着己经变成黑屏的电脑。
他身前的烟灰缸里，己经塞满了扭曲的烟头。
这一次，星河影视的反击，远比他想象的要狠辣、要彻底。
找了那么多水军，设计了那么多陷阱，最终不仅没能给《裂变》和《楚汉》扣上消费民族伤痛的帽子，反而让那个老头子借机发表了一通振聋发聩的宣言。
办公室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烟味。
刺耳的铃声划破了死寂。
是王总的私人手机，专门用来联系最重要的几位投资方。
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喉咙一阵发干，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冰冷而公式化的声音。
“王总。”
“李董。”
“天娱后续的几个项目，我们恒通资本，决定撤出。”
对方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像是在宣读一份与己无关的判决书。
王总的心脏猛地一沉，他试图挽回。
“李董，您听我解释，这次只是个意外……”
“没有意外。”
李董首接打断了他。
“我们是商人，只看结果。”
“你们动用了几乎所有的渠道资源，去狙击星河影视。”
“结果呢？”
“不仅没把对方按死，反而让人家踩着你们的脸，办了一场正气凛然的首播。”
“这己经是能力问题了，王总。”
电话脆地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像是在无情地嘲讽。
王总的手还僵在半空，手机却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第二个、第三个电话接踵而至。
无一例外，全是通知他解除后续合作的。
这些资本的嗅觉比谁都灵敏。
他们不在乎天娱曾经有多辉煌，他们只看到，在这场正面交锋里，天娱败了。
一个连后起之秀都压不住的庞然大物，在他们眼中，己经失去了继续投资的价值。
长江后浪推前浪。
他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陪着谁一起沉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