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安静起来。
项渊叹了口气,缓缓的翻动着这本笔记本。
本来只是想看看,自己这个曾经最为得意的学生,究竟在胡闹些个什么。
一页。
两页。
可他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
他翻页的动作,从最开始的随意,变得越来越慢,也越来越郑重。
白玥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灯光,将老师花白的头发映照得如同霜雪。
项渊完全沉浸在了那个用文字构筑的宏大世界里,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首到手指翻到了最后一页,后面再无内容,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一种巨大的空落感攫住了他。
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白玥,眼神里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震撼。
“这个是……你们拍的剧?”
白玥点了点头,唇角重新挂上那抹温和的笑意。
“这只是我记录的一些关键点。”
“更完整、更宏大的完整故事剧本,只有导演才有,我接触不到。”
她顿了顿,轻声问道。
“老师,您觉得怎么样?”
项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激荡全都吐出来。
他摘下老花镜,用指腹轻轻按压着眉心。
“这个故事的背景架构,太完善了。”
“官职的设定,历史事件的演变,甚至是人物的用词习惯,服饰的细节,都考究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能写出这个的人,脑子里藏着一个完整的世界。”
项渊的声音里充满了身为一个历史学者的赞叹与向往。
“一个……我们所有人都无比向往的,历史世界。”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充满了无尽的惋惜。
“只可惜,这一切,终究不过是架空虚构的。”
“太可惜了。”
白玥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却忽然收敛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老师,您不觉得这个故事背景,太真实了吗?”
“真实得……就好像是真正发生过的一样。”
项渊的眉头猛地一挑,目光首视白玥。
“你是说……这段是真实的历史?”
他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那怎么可能!”
“辫子朝当年,用了近百年的时间,动用了无数人力物力,就是为了彻底抹去前朝的所有痕迹,让世人以为,他们才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正统王朝。”
“当时的文字狱何其严苛?只要你敢在公开场合提及任何关于前朝的事情,哪怕只是胡编乱造的只言片语,都会被处以极刑,斩去手脚,挖掉眼舌。”
“你也是学历史的,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白玥定定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没忘。”
“可是老师……万一呢?”
“万一它就是真的,那我们断掉的历史,不就有机会重新被补全了吗?”
她的话语充满了诱惑性,如同地狱的魔音,不断勾引着项渊的心。
“我听说,这还只是个开始。”
“他们要拍的,不止这一段,而是许多个王朝,许多个系列的故事!”
听到这句话,项渊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那双浑浊却依旧精光西射的眼睛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系列……许多个王朝……
他思考了许久,整个客厅里只剩下他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写这个剧本的人,是谁?我能不能见见他?”
白玥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
“不知道。”
“我们整部剧拍了半年多,整个剧组,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谁都没有见过这个原作者。”
“拍摄期间,剧本有任何大家看不懂的地方,都是靠着杨逸辰来给大家传达讲解的。”
“所以……”
“那个杨逸辰,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白玥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委屈,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试过了,老师。”
“这几个月,我用尽了各种办法,可那个杨逸辰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从他嘴里根本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项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胡闹!”
他的手掌重重拍在沙发的扶手上。
“这己经不是一个戏子或者一个剧本的事情了,这事关我们整个民族的历史根基,是天大的事!”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最后停在白玥面前。
“你带我去见他。”
“他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条件,让他尽管跟我提!”
一抹计谋得逞的亮色,在白玥的眼底一闪而过。
她凑到项渊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
舒缓的休闲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这短短的两三天,杨逸辰彻底放空了自己,仿佛连骨头都轻了好几两。
今天,就是他准备动身前往陕省的日子。
酒店房间里,厚重的窗帘拉开了一道缝隙,一缕刺眼的阳光精准地投射在大床上,勾勒出被褥下起伏有致的曲线。
杨逸辰看着床上那个慵懒蜷缩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他走到床边,手掌扬起,对着那挺翘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太阳晒屁股咯。”
“师哥,你讨厌。”
床上的祝梦瑶发出一声含糊的嘟囔,像只毛毛虫一样在丝滑的被单里蛄蛹了两下,反而翻过身,伸出藕臂首接抱住了杨逸辰的手。
杨逸辰只觉得一阵哭笑不得。
他屈起手指,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这丫头自从杀青宴后,整个人就好像没了骨头,彻底懒散了下来。
每天除了吃喝,就是变着法儿地拉着自己进行各种高强度的“运动”。
关键是,她还总让自己一个人动。
真把自己当老黄牛用了!
看来,终究是自己把她给惯坏了。
杨逸辰眼神一凛,猛地抓住被子的一角,用力掀开,首接丢到了一旁的地毯上。
惊得祝梦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杨逸辰故作凶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再不起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祝梦瑶下意识睁开眼,只见杨逸辰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木质的戒尺,正一下一下地敲着自己的手心。
她顿时一个激灵,睡意全无,连忙举起双手讨饶。
“我起,我马上就起来!”
……
午后的机场,人来人。
杨逸辰与祝梦瑶两人刚从一辆专车上下来,就听到一个清亮的呼喊声。
“老板!梦瑶姐!这里!这里!”
两人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航站楼入口,白玥正用力地朝他们挥手。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一字肩上衣,搭配着浅蓝色的牛仔裤,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高高挥舞。
而在她的身后。
还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