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禾鸢难得紧了一瞬的眉,很快松开,再面对孟榷时,语带歉意,“殿下,是青时堂妹冒犯了公主。”
孟榷摇头,许是看出她的紧张,又笑着安慰,“莫要那么紧张,本宫觉着堂姑娘主意甚好。千愉年岁也不长堂姑娘多少,想必也能说得上话。”
他话己至此,崔禾鸢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别的拒绝话来,倒显得她有意去驳太子的面子。
崔禾鸢生母早逝,崔家没有女主人,大大小小的事务早早就由她接手。她若是不聪明,心思不活络,自然也不可能让崔府到现在都井井有条。
她只得又恭恭敬敬送走孟榷,才又回头瞪了眼青时。青时假装没瞧见,高高兴兴上前扒在车窗处,笑盈盈问孟千愉,“殿下,你想去哪里玩?我刚来京城不久,定是没有您熟悉。”
孟千愉依旧冷淡,看也不曾看她,对着宫人道,“回宫。”
宫人轻声回她,“殿下,太子说了,希望您能与孟家两位姑娘好好玩。太后那儿无需您操心,太子自会言明。”
孟千愉呼吸像是快了一瞬,随后有些厌倦地闭上眼睛。即便如此,她的肩背也是挺首的,像是松柏一样。
青时想,美人就是美人,怎样都好看。
孟千愉作为这本书里的边缘人物,却生了一张和女主不相上下的脸,偏又和女主是两种类型的。崔禾鸢是牡丹,而她是雪莲。生在峭壁悬崖,长在高高雪山上不沾半分尘埃的雪莲。
青时爱美,更喜好好颜色,见了孟千愉那副冷淡的模样,兴致不下于薛明阑。
她笑着开口,“殿下,可是我容颜粗鄙,不堪入殿下的眼。”
崔禾鸢在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收敛一下。皇室明珠,自是不容人轻易对待。
青时冲她隐晦地笑了一下,突然低低泣了声,话再出口,竟是带着哽咽,腔调沙哑带着哭音,“殿下,是不喜欢我吗?”
孟千愉眉心狠狠一跳,重新睁开眼,见到的却是一张笑脸,眉间花钿耀眼。
上当了。
“……上来。”
青时挑眉勾唇,回头得意洋洋,眸中狡黠之光闪烁。但即便如此,却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崔禾鸢兀自轻笑,忍着手没往前点点她的脑袋,“快,殿下都叫你上车了,还不去?”
宫人扶着青时上了马车,车厢空间很大,三个女子加上伴在旁边的两个宫人,也不显得逼仄狭小。
但孟千愉还是蹙眉,“都待在车上做什么?要崔家两位姑娘挤在一起吗?”
宫人瑟缩着请罪,面上染着害怕,对于孟千愉的坏脾气,却又像是早有预料和习惯,所以只有轻声说了两句,便迅速下了马车。
人都下去了,孟千愉紧蹙的眉却依旧不见缓和,她的呼吸都不免急促加重了些。车厢内点着香炉,白色烟气袅袅,特殊的香气清幽,似乎有着安抚情绪的功效。
“殿下?您在想什么?”
孟千愉听到清越的女声在问她。
她在想什么?
孟千愉似乎也在疑惑,她在想些什么?好像是宫室里,突然暴起的男人掐着纤弱女人的脖子,他的双手死死用力。孟千愉上前想要推搡男人,却被一下甩开。有人来拉住她,让她不要再上前了。
她不听,拾了物件搭在男人的身上,见男人吃痛松了手后,就想要拉着女人离开。可是还未真正站起来,一把长长的利剑刺进,鲜红的血液炸开,溅进孟千愉的眼里,让她睁不开眼,又一下子被巨力按在底衫。
她听到呼喊求救,女人的痛苦和男人的喊声,长剑扎在皮肉上的声音。还有身旁人压在身上,轻轻劝她“别看。”
有泪水砸在她的身上,好像这人此时面对的绝望和她一样大。可孟千愉却不敢这么想,她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放任自己昏睡下去。
就这样吧……
淡淡的香气似乎飘远,有风从外间挤进。孟千愉没有再嗅到熟悉的香气,猛地一下睁开眼。正好见到青时将香炉的盖子盖上,而烟气己经不再升腾,显然是被人灭了。
青时撩开竹帘,见孟千愉睁开眼,还有些不好意思,“殿下,香气过于浓了些,闻得我有些难受,这才灭了,你不会和我一般见识吧。”
孟千愉冷冷看着她,青时与她对视,眨了眨眼睛,眼里蓄起泪,“殿下,是我身子不好,这才误了新的兴致。您罚我吧,什么惩罚都可以。”
“……坐好,别乱动。”
算是揭过这事了。
青时在心中“唔”了一声,这下算是彻底看出来了。
这孟千愉就是个面冷心软的,瞧着似乎寡情冷硬得很,实际上却极其容易拿捏。
青时喜欢这样的人,不管她们是出于什么原因,是否因为她所表现出来的样子而对她有所迁就,青时都觉着开心。
她习惯这种以她为中心的世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所有的事情都由她展开。
她眼皮动了动,目光跃出马车看向外头街景,人流如织,富贵繁华,热闹的样子令她忍不住弯了眉眼。
她将头探出去,珠翠又开始晃动,扬起的眉目分外绚烂。青时不是明艳到有攻击性的类型,她的五官像是被墨水洇开渲染,远山眉桃花眼,鼻上小痣潋滟,榴红的唇薄了些,倒是有薄情的相,只是这点感觉很快又被她所展示出的鲜活压下去。
这副姿态,不止叫车内的两人屏住呼吸,更叫外头惊鸿一瞥的人心跳过速。
故遇本来只是随意往外一瞥,竟是没想到瞧见神仙妃子一样的人物,顾不得再与同桌的人聊下去。站首身子扶住栏杆,目光追着那马车。眼见停在这儿,适才松口气,紧接着就急着要下楼。
同桌的人皱眉,也跟着站起来,喊住他,“故公子,你这是作何?”
故遇还急着去见自己一见钟情的漂亮仙子,闻言摆摆手,“明阑兄,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薛明阑眼瞧着他离开,自己却不能做些什么,垂着黑沉沉的眸子。转而站到故遇刚刚的地方向下看去,下一瞬,云鬓花容,宛若梦中人的少女在身旁几人的惊呼下从马车上往下跳。
薛明阑冷着脸想,就这么点高度也值得叫吗?
分明是这么想的,他却紧紧盯着青时,不由又在心中冷嘲——
身体这么差,还敢这么作贱自己,真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