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的钢笔尖在病历本上洇出一片墨迹。
电脑屏幕上，林小满正对着镜头笨拙地示范"宠物友好型蛋糕"的做法。她左脸的疤痕在打光板下若隐若现，右手腕上还缠着昨天被他讽刺过的卡通创可贴。
"糖粉要过筛三次..."视频里的林小满突然打了个喷嚏，面粉烟雾般炸开，她惊慌失措去关镜头的样子让程野嘴角抽动。
他迅速按下暂停，拿起听诊器假装在检查器械。门外传来脚步声，护士小李探头进来："程医生，那只黑猫的..."
声音戛然而止。程野转头，看见小李的视线黏在电脑屏幕上——定格画面里，林小满沾满面粉的脸正以4K高清分辨率占据整个显示器。
"这是临床观察样本。"程野"啪"地合上笔记本，"患者家属的喂养习惯会影响..."
玻璃门被撞开的巨响打断了他的辩解。程野皱眉看向大厅，手中的钢笔差点折断——十五个穿着紧身运动服的壮汉呈扇形排开，为首的唐果正把一桶蛋白粉"咚"地砸在前台上。
"姓程的给我滚出来！"
程野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擦拭。这个动作通常能让他获得0.5秒的冷静时间，但今天失效了。透过镜片，他看见唐果背后的LED屏上还滚动着"为小满讨公道"的荧光字幕。
"私人诊所禁止..."
"禁止谋杀宠物是吧？"唐果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柠檬味的发梢扫过程野的鼻尖，"你知不知道小满哭到凌晨西点？"
程野注意到她运动内衣上印着"一拳打飞渣男"的字样。他掰开她的手指，从白大褂口袋掏出酒精喷雾，对着被她碰过的地方连喷三下。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三条..."程野的普法演讲刚开头，就被蛋白粉的爆破声打断。一个肌肉男"失手"打翻了罐子，乳白色粉末雪花般飘落在程野刚消毒过的地板上。
监控录像显示，这一刻程野的瞳孔发生了地震级震颤。
"体脂率28.9%，肌肉量不足标准值的65%。"程野突然指向那个肌肉男，"你喝的蛋白粉都转化成脂肪堆积在腹部了。"
健身队伍出现骚动。唐果瞪大眼睛看着程野像人体扫描仪般逐个点评："斜方肌代偿严重...膝关节超伸...还有你，"他指着最后排的眼镜男，"健身三年还戴着'新手'腕带，建议改练脑力运动。"
大厅死寂了三秒。唐果突然抢过前台的话筒："姐妹们！这混蛋偷看小满首播三年！电脑D盘有个文件夹叫'临床观察'！"
程野的耳尖瞬间充血。他确实有个加密文件夹，但命名是"病例补充影像"，而且绝对不在D盘。这个疯女人怎么...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林小满顶着一头乱发冲进来，睡衣纽扣扣错位了也没发现。她怀里抱着个保温盒，在看到满地蛋白粉和剑拔弩张的人群时，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果果你干什么！"她慌慌张张去拉唐果，左脚绊到蛋白粉罐，整个人向前扑去。程野下意识伸手，却被保温盒砸中胸口——盒盖弹开，里面焦黑的饼干碎洒在他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上。
时间仿佛静止。林小满看着程野白大褂上那摊可疑的黑色物质，想起昨天他说"你的料理应该被列为生化武器"的评价，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这是我新做的..."她手忙脚乱去擦，反而把饼干渣抹得更开，"听说你值夜班，想道歉..."
程野抓住她手腕。林小满这才发现他掌心有层薄茧，温度比常人要高。她以为会被当场宣判"死刑"，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碳水含量超标37%，焦糖化反应过度..."程野用镊子夹起一块饼干碎，"但可可碱浓度在安全范围。"他顿了顿，"猫可以吃。"
林小满猛地抬头，正撞进程野镜片后微微发亮的眼睛里。她没注意到唐果正用手机疯狂拍照，更没看见程野悄悄把一块饼干碎放进了口袋。
"都出去。"程野突然松开她，转向闹事人群，"除非你们想体验宠物绝育手术台。"
健身队员们集体后退两步。只有唐果还站在原地，她眯眼看向程野胸前的工牌，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程医生，你心跳频率127，正常值应该是60到100吧？"
程野的表情出现一丝不自然。林小满疑惑地看向闺蜜，却被拽着往外走："走了小满，程医生需要'临床观察'他的心动过速症状~"
人群散去后，程野锁上门，从垃圾桶捡回那个保温盒。盒底贴着小熊贴纸，和他在林小满首播里见过的是同款。他打开电脑，加密文件夹里整齐排列着378个视频文件，最早的一个标注日期是三年前。
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邮件提醒：
【M公司告知函：鉴于林小满女士的失职行为，我方将追讨违约金及商誉损失共计872,000元...】
程野的目光移向监控屏幕。林小满正被唐果塞进出租车，她回头望了眼诊所，左脸的疤痕在晨光中像道温柔的印记。
他点开搜索框，输入"面部疤痕修复 顶尖专家"。
......
"你疯了吗？"出租车里，唐果戳着林小满的额头，"给那个洁癖狂魔送饼干？而且还是你亲手做的毒药！"
林小满摸着被程野握过的手腕发呆。他的指尖有股淡淡的酒精味，让她想起小时候发烧，社区医生也是这样按着她的脉搏。
"果果..."她突然说，"他桌上真的有三年前的视频？"
唐果露出神秘微笑："我诈他的。不过..."她掏出手机，屏幕上程野耳尖通红的特写清晰可见，"这反应比体脂秤还准。"
林小满把脸埋进掌心。她没告诉唐果，刚才摔倒时，她看见程野办公桌下有个眼熟的巧克力包装袋——和她昨天用的一模一样，但那个限量版早在半年前就停产了。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短信：
【明早九点带猫复诊。记得穿鞋。】
紧接着又是一条：
【PS：饼干里的肉桂放多了。】
林小满差点把手机扔出车窗。她反复确认这不是幻觉，突然抓住唐果："你说...他会不会就是那个'临床观察'？"
唐果一头雾水："什么观察？"
"我首播间的榜二！"林小满声音发颤，"每次我搞砸食谱就会打赏的那个ID！"
出租车驶过巨幅广告牌，新晋顶流代言的宠物食品广告闪闪发光。林小满不知道，此刻程野正站在诊所二楼，把她落下的发绳系在了听诊器上。
而八百米外的写字楼里，有人正把她在诊所崩溃哭泣的照片，贴上了"违约证据"的文件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