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似是不知疲倦的鼓手,在滚烫的空气中疯狂敲击着,将最后一张模拟卷“啪”地钉在桌上时,江桅只觉那聒噪的声音首往耳朵里钻。她抬眼,瞧见谢淮与转笔的节奏愈发急促,那笔在指尖飞速转动,带出的残影都透着几分焦灼。
老陈抱着那印着“金榜题名”字样的保温杯,迈着沉稳的步伐站在讲台上。镜片后的目光缓缓扫过满教室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般的神经,声音不疾不徐:“放平心态,把会的都写对,就是胜利。”那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却仿佛被这紧张的氛围吞噬,没激起太多波澜。
笔尖划过答题卡的沙沙声,如同蚕食桑叶般,在寂静的考场里奏响。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如同一声号角,宣告着这场战斗的结束。谢淮与几乎是冲出考场的,他的脚步急促而有力,仿佛要将这两个月的压力都释放出来。他站在走廊栏杆边,额发被汗水浸湿。
成绩公布那天,阳光懒洋洋地趴在校园公告栏的玻璃上,把"高一(3)班"的红榜晒得发烫。江桅攥着衣角挤进人群,踮着脚尖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搜寻,后颈突然被冰凉的手指圈住。"我们班的成绩。"谢淮与的声音贴着她耳廓响起,指尖点在红榜第三行的位置——"江桅,年级排名23;谢淮与,年级排名27。"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垂,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比上次进步了11名。"江桅盯着榜单上并排的名字,指尖无意识着衣角,心跳声大得像是要把胸腔撞出个洞。原来那些早自习前的豆浆、错题本上的小太阳,真的会在试卷上开花结果。
蝉鸣声忽然从教学楼后的槐树上传来,江桅望着红榜上微微反光的名字,忽然想起月考失利那晚。她躲在操场角落的香樟树下掉眼泪,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谢淮与发来的消息:"我在操场北门,带了热豆浆。"她跑过去时,看见少年蹲在台阶上,校服外套搭在肩头,手里捧着还冒着热气的豆浆杯,见她来了,眼睛亮起来:"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重新给你讲一遍?"晚风裹着槐花香钻进校服领口,他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沙地上画坐标系,粉笔灰落在发梢都浑然不觉。
"江桅?"谢淮与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他指尖还点在红榜上,指腹无意识着榜单边缘的纸张,"下个月分班考,我们继续坐前后桌好不好?"阳光在他睫毛上跳着碎金似的光斑,江桅望着他眼睛里映着的自己,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所有的燥热都有了归处。公告栏前的同学们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着排名,有人挤过来撞了她一下,谢淮与的手臂立刻护上来,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低头时额发扫过她鼻尖:"小心。"他身上松木沐浴露的味道混着阳光晒过的暖意,让江桅想起上周暴雨天,他撑着伞来教室接她,伞面几乎全倾向她这边,自己右肩湿了大半却笑着说"正好冲个凉水澡"。
远处传来小贩吆喝冰棍的声音,江桅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忽然听见谢淮与轻声说:"其实...我昨天偷偷去看了分班表草稿。"她猛地转头看他,少年耳尖泛红,手指绞着衣角:"教务处王老师说,我们报了云济医科大学首升班的话,高二可以继续同班。"蝉鸣声忽然变得很轻,江桅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想起这一个月来,他总在晚自习后留在教室多学半小时,草稿纸边缘写满"首升班分数线""重点班师资"的小字。风掀起红榜的一角,露出下面一行小字:"高一下学期进步之星——谢淮与、江桅",江桅忽然笑起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攥着衣角的手背:"那我们现在就去教务处?"
两人穿过梧桐叶间隙洒落的碎金,往教务处方向走去。江桅能闻到谢淮与身上若有似无的松木香,混着操场边野蔷薇的甜腻,像极了他们初遇时那个春末的傍晚——她抱着一摞作业本路过操场,正撞见他抱着篮球跌进花坛,白T恤上沾着草屑,却还抬头冲她笑:"同学,能帮我捡下球吗?"
"江桅!"谢淮与突然停下脚步,指尖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袖,"你看那棵合欢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教学楼转角处的合欢正开得绚烂,粉色的绒花像被揉碎的云霞,落在他们脚边。"上次月考后,我在这儿给你捡过一朵。"他蹲下身,指尖拨开草丛,果然露出一朵干枯却仍柔软的合欢花,"夹在你错题本里了,没被发现吧?"
江桅心头突然一软。那本被她视若珍宝的错题本里,确实夹着朵干花,她还以为是风吹进去的。原来少年总是这样,把心意藏进最不起眼的角落,像春夜细雨般无声无息地滋润着她。
教务处门口挂着的风铃叮咚作响,王老师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来确认首升班的同学吧?"她抽出一份泛黄的草稿纸,"分班原则按上次月考排名,前五十名优先选班。"谢淮与立刻掏出笔记本,笔尖在"重点班师资配置"那页快速滑动:"王老师,数学组张老师带重点班吗?"得到肯定答复后,他转头对江桅眨眨眼:"你最怕的立体几何,终于有救了。"
回教室的路上,蝉鸣声铺天盖地。江桅摸着口袋里凸起的硬物——那是谢淮与今早偷偷塞给她的薄荷糖,包装纸上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路过小卖部时,谢淮与突然停步:"要不要买瓶可乐?"见她点头,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出来时却攥着两罐冰镇可乐,额角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你喜欢的樱桃味,我记得。"
把可乐递给她时,他的虎口处蹭到她指尖,凉意让两人都愣了一下。江桅低头拧瓶盖,气泡争先恐后涌出的声音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原来最美好的心动,从来不是刻意制造的浪漫,而是他记得你所有细微的喜好,在每一个平凡瞬间给你恰到好处的温柔。
"对了。"谢淮与突然从书包侧袋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这是给你的。"信封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是只有她才懂的暗号。拆开后,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糖纸——正是今早那颗草莓糖的包装。"本来想攒够十颗换你喜欢的钢笔,"他挠着头笑,"结果不小心弄丢了三颗......"
江桅把糖纸攥在手心,忽然觉得眼眶发烫。那些被小心收藏的糖纸、错题本上的小太阳、暴雨天倾斜的伞,原来都是少年笨拙却真诚的爱意。就像此刻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可乐罐传递过来,让她想起去年冬天她感冒时,他偷偷放在她课桌里的暖宝宝,上面还画着个哭脸:"再不好好穿衣服,我就把你写进错题本当反面教材。"
"江桅!"谢淮与突然拽着她往操场跑,"差点忘了,今天篮球队训练完,他们说请喝奶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交叠在一起像株并肩生长的树。风里飘来远处食堂的饭菜香,混合着合欢花的甜腻,在夏日的黄昏里酿成最醉人的酒。
跑过图书馆时,江桅忽然停下脚步。透过落地窗,她看见自己的座位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桌上摊开的错题本里,那朵干枯的合欢花正在发光。原来最珍贵的青春,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而是有人愿意把你的每一寸喜怒哀乐都小心收藏,在岁月里酿成最温柔的力量。
"发什么呆呢?"谢淮与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擦过她耳际时,带着少年特有的温度。江桅望着他眼睛里跳动的光斑,忽然明白这就是最好的时光——有梦想在前方闪烁,有喜欢的人在身旁,连风里都飘着糖果的甜香。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他们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灯一盏盏亮起,在地面投下交叠的影子。江桅偷偷勾住谢淮与的小指,指尖相触的瞬间,仿佛有电流窜过全身。原来这就是十七岁的夏天,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所有的陪伴都是命中注定。
在即将到来的分班考面前,他们约定好要一起努力,朝着云济医科大学首升班的目标前进。那些藏在心底的小秘密,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情愫,都化作前进的动力。他们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无论遇到多少困难,只要彼此相伴,就一定能实现梦想,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夏日的风轻轻拂过,带着青春的气息和无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