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木窗滤进斑驳竹影,紫铜香炉逸出青烟般的檀香。这间藏在胡同深处的私密茶室,此刻只余煮水壶底细碎的碳爆声。当服务生捧着素白瓷盏进来时,目光黏在窗边人影上再难挪开——黑色卫衣兜帽罩住大半张脸,口罩严实,可那截冷白修长的脖颈,握着青瓷杯时骨节分明的手指,乃至随意交叠的长腿线条,都在无声叫嚣着造物主的偏爱。**“真帅啊…”** 她心跳失序地放下茶具,几乎是同手同脚退了出去。
梁慕推开门,视线如被磁石牵引般落定。逆光里,那人像一尊蒙尘的玉雕,易碎感与锋利感奇异交融。她脚步微顿——**这张脸,在美国初遇时就让她恍神。难怪能成顶流,皮相骨相皆是天赐的武器。**
“辛苦梁小姐自己倒水。”沙哑声线打破寂静。卢叶宁抬起裹成蚕茧的右腕,纱布边缘透出淡黄药渍,“工伤。” 他晃了晃手腕,自嘲像展示残次品。
梁慕唇角弯起,指尖己搭上紫砂壶柄。烫壶、纳茶、悬壶高冲…滚水撞击茶叶激出兰香,她动作行云流水,俨然茶道老手。澄绿茶汤注入白瓷盏,推至他面前:“卢先生,好久不见。” 目光掠过他尖削的下颌,“瘦了。”
卢叶宁着温热的杯壁,氤氲水汽漫进眼底。记忆猛地拽回三年前洛杉矶那个糜烂的夜。
“蓝调之夜”VIP包厢里,水晶灯将酒液折射成毒蛇信子。言游慵懒陷在丝绒沙发里,指尖夹着雪茄,烟雾缭绕中目光却锁在刚推门进来的亚裔女孩身上。她穿着服务生制服,素净脸庞在浓妆艳抹的场子里像误入狼群的幼鹿,偏偏眼神沉静如寒潭——矛盾得勾人。
**“游哥看她的时间…比看我还多三秒。”** 卢叶宁舌尖抵住后槽牙,甜笑着又开一瓶黑桃A,“这杯叫‘长岛冰恋’,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夜场练出的千杯不醉本事全用在灌醉爱人上。言游无奈揉他发顶,仰头饮尽。琥珀色酒液滑过滚动的喉结,卢叶宁盯着那截性感线条,心里醋海翻波。
待言游醉眼迷离倚着沙发小憩,门缝又漏进一线光。还是她!这次没端酒盘,举着手机的手抖得像风中秋叶,镜头正对沙发上依偎的两人!**“找死!”** 卢叶宁眼底戾气骤起,却在看清她煞白脸色时愣住——菜鸟八卦记者?为头条不要命了?
消防通道昏暗绿光下,他鬼魅般拍上她肩膀。女孩惊跳起来,手机脱手砸地!“对、对不起!我删!马上删!” 她慌得语无伦次,捡手机时手指抖得按不准删除键,泪珠砸在屏幕上,“求你别举报…我需要钱交学费…”
卢叶宁忽然笑了。他钳住她手腕拎起手机,屏幕上照片因手抖糊成光影色块,连言游侧脸都看不清。“就这水平也敢偷拍?” 他嗤笑,拽着她往回走,“过来,教你什么叫专业。”
包厢门推开缝。他侧身让出角度,下巴朝言游方向一点。暖黄射灯精准勾勒言游沉睡的侧颜,领口微敞露着锁骨,自己则俯身靠近,指尖悬在他唇上一寸。**“构图要暧昧,焦点要对准欲吻未吻的唇——”** 他用气声指挥,眼底闪着恶作剧得逞的光,“现在,按快门。”
茶雾散开,卢叶宁眼中玩味褪尽:“梁小姐的演技也精进不少。只是这次…” 他抚过腕上纱布,声音淬冰,“赌注是命。值吗?”
“值?” 梁慕挑眉,左颊红肿的指痕随表情牵动,“言游的离婚协议和这一巴掌,” 指尖轻点伤处,“还不够证明你赢了?他对我可没有半分怜惜。”
“我要的不是赢他!” 卢叶宁猛地倾身,瓷杯哐当震响,“是要他看清你多可怕!从婚礼到自杀,全在你算计中吧?” 他盯着她,像要从她瞳孔里挖出毒蛇的信子。
梁慕忽地低笑出声,笑声惊飞窗外栖鸟:“卢先生,你的安全感稀薄得像张糖纸。” 她旋着茶杯,陡然凌厉,“当年你握着高清床照,为什么只放糊图给媒体?是怕真毁了言氏股价,还是怕言建和把你碾死?”
卢叶宁脸色骤白,像被撕开最后遮羞布。
“你不敢赌!” 梁慕乘胜追击,“发糊照撩拨舆论,既让言游愧疚加深掌控,又不敢真触怒言家——像小孩举着假刀吓人,既想要糖又怕挨打!” 她字字诛心,“现在自杀也是同一出戏!用命换他心疼,逼他离婚…”
“闭嘴!” 卢叶宁嘶吼着砸了茶杯!瓷片炸裂如他崩断的神经。他扯下口罩,通红的眼瞪着梁慕,泪混着冷汗滑进颈窝:“那我能怎么办?!我是山里爬出来的田鹏!十五岁在夜场被摸大腿换小费!除了这张脸和言游施舍的爱,我一无所有!” 他浑身发抖,腕间纱布洇出新鲜血迹,“我每晚躺在他身边都怕天亮!怕他腻了这张脸!怕变回阴沟里的老鼠!你懂这种恐惧吗?!”
死寂在茶室蔓延,只有卢叶宁破碎的喘息。梁慕静静看他崩溃,某种同类的悲悯漫过眼底。她重新斟茶,推过一杯新的:“哭够了?那就谈交易。”
卢叶宁抬起泪眼,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言游的离婚协议,现在不能签。” 梁慕指尖蘸着洒落的茶水,在檀木桌面画了个圈,“我需要‘言太太’身份再撑三个月。”
“休想再利用他!”
“不是利用他,” 梁慕截断他,目光如炬,“是利用身份扫清最后的障碍。三个月后我签离婚书,永远消失。” 她俯身逼近,抛出致命诱饵,“而你将得到——言家正大光明承认的伴侣身份。”
卢叶宁瞳孔骤缩!呼吸窒住。名分…被言建和点头的身份…这是他梦里都不敢触碰的王冠!
“你…做得到?” 声音抖得不成调。
“我能。” 梁慕斩钉截铁,“但代价是这三个月,你必须帮我稳住言游不离婚。并且——” 她抽出纸巾擦净指尖茶渍,一字一顿,“配合我演场大戏,一场让言建和求着你进门的戏。”
“什么戏?”
梁慕将凉透的残茶泼进茶盘,唇角勾起冰冷弧度:
“比如…让言氏股价暴跌的丑闻里,你是力挽狂澜的英雄。”
“比如…让言建和最珍视的老宅面临强拆时,你是手持尚方宝剑的救星。”
她抬眼,眸中深渊翻涌:
**“我们要把刀架在言家脖子上,逼他们求着你——卢叶宁,来做言家的‘救世主’。”**
茶雾再次升腾,模糊了两张各怀心事的脸。窗外的竹影在卢叶宁颤抖的瞳孔里摇晃,像一场即将倾塌的富贵迷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