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篝火的余烬在晚风中明明灭灭,映照着营地内或深或浅的呼吸声。
苏棠没有睡,她靠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土坡上,目光锐利如鹰,穿透稀疏的灌木,凝视着营地边缘那片愈发浓重的阴影。
王长老那句“真正的灾难还没开始呢”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她心头,让她无法安宁。
他那番话,分明是煽动,是分裂,是在这脆弱的初生秩序上,狠狠地插上了一刀。
凌晨的寒气最是逼人。
当第一缕微光刺破天际,苏棠己经找到了林绛、顾昭、阮鸢和裴棠。
女人们围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旁,神色各异。
“王长老昨夜召集了一批年轻人。”苏棠开门见山,声音因一夜未眠而略带沙哑,“我听到了只言片语,他在暗示我们几人意图掌控资源,甚至……暗示更大的灾难将至,而我们并非真正的救世主。”
裴棠闻言,刚毅的脸上掠过一丝怒意,她改装的铁皮运输车昨日才第一次成功将食物和水分发到营地最偏远的角落,那些曾经怀疑她能力的年轻人,昨天还主动帮忙推车,今天就可能被王长老蛊惑?
她哼了一声:“掌控资源?若非我们想办法,他们现在连发霉的饼干都未必能公平分到!”
阮鸢停下了手中正在整理的丝线,秀眉微蹙:“我昨日刚开始教大家刺绣,用劳动换取食物,林婆婆也加入了,气氛正好。王长老此举,无疑是想让那些不愿付出劳动,只想索取的人重新找到借口。”她的声音温柔却坚定,“我们不能让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崩塌。”
顾昭轻轻叹了口气,她翻动着手中的《天工秘录》残页,目光深邃:“我昨日重新解读‘天地劫数’,本意是想借古人的智慧鼓舞人心,强调灾后重建的可能。王长老却将其曲解为末日预言的佐证,用来加剧恐慌,真是……”她摇了摇头,“人心是最难测的,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林绛一首沉默地听着,她的临时医疗站昨日才算真正稳住了局面,公开透明的数据让大部分人接受了伤情优先的原则,小李的坚定支持也给她不少力量。
此刻,她冷静地分析道:“王长老在营地里资历老,总有一些拥趸。他现在不敢明着反对我们,因为我们做的事情,确实让大部分人受益。但他这种私下里的蛊惑,更像是一剂慢性毒药,会慢慢侵蚀大家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她看向众人,“我们必须有所行动,但不能鲁莽,否则正中他的下怀。”
“那我们怎么办?”裴棠有些急躁,“难道任由他在背后搞小动作?”
苏棠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又隐去:“正面冲突只会激化矛盾,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彻底倒向他。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比他更快、更好地巩固我们的成果,让更多人切实体会到秩序和希望带来的好处。”她顿了顿,补充道,“同时,也要留意他和他那些亲信的动向。”
接下来的几天,营地表面上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有秩序。
裴棠的铁皮运输车每日数次往返,将搜集到的物资和阮鸢绣坊交换来的食物精准送达各个帐篷。
阮鸢的绣坊规模不大,却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妇女和孩子,一针一线间,不仅是技艺的传承,更是对未来的期盼在悄然编织。
顾昭则每日固定时间开讲,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解读古籍中关于农耕、水利、甚至是简单的工具制造的知识,试图引导人们从被动的幸存者转变为主动的建设者。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王长老并没有停止他的小动作。
他不再公开集会,而是利用一些看似不经意的闲聊,散布着对未来的悲观论调,暗示物资的匮乏是必然的,而某些人正试图在匮乏来临前牢牢控制住一切。
一些意志本就不坚定,或是对现状不满的人,渐渐被他影响,营地中隐隐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有人开始抱怨医疗站的药品分配依旧不够“公平”,有人质疑绣坊交换食物的标准太高,甚至有人私下议论顾昭的古籍解读不过是“画饼充饥”。
林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药品消耗量巨大,现有的库存撑不了太久,异能者虽然恢复快,但普通人的伤病更需要细致长期的照料。
她知道,仅仅依靠搜集来的那点现代化药品是远远不够的。
末世之后,许多植物发生了变异,但有些基础草药的特性或许依然存在,甚至可能产生了新的药用价值。
建立一个药园,自己培育和研究草药,才是长久之计。
这日傍晚,忙碌了一天的林绛终于得空。
她避开人群,来到营地后方一片相对僻静、土壤也还算肥沃的空地。
这里原本是一些废弃的菜畦,如今杂草丛生。
她想,如果能将这里清理出来,或许可以尝试种植一些她认识的,或者是在古籍中记载过的,有可能具备药用价值的植物。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蹲下身,仔细辨认着脚下的植物,用随身携带的小铲子轻轻拨开泥土,查看土质。
微风拂过,带着远处篝火的烟火气和隐约的人声。
林绛全神贯注地筛选着,试图从这些顽强生长的杂草中,找出哪怕一丝希望的嫩芽。
突然,一阵极轻微的、刻意压低了的交谈声,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隐约传来,飘进了她的耳朵。
声音很模糊,但其中一个略显尖细的嗓音,让她心中一动,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