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芳堂内外，丝竹管弦依旧悠扬，公子们的行酒令声也未停歇，甚至似乎因那沉重龙威的离去而变得更加放得开了几分。闺秀们的笑声也更清脆明亮了些。
苏芷漓端坐于主位之上，明明灯火通明，宾客环绕，这坐席却突然显得格外空旷。皇帝的位置空了，如今紧邻着她右侧的那个位置，也空了——许裕安的位置。
那个瞬间前还坐着玄色身影、令她心跳加速的位置，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光滑椅面和一只孤零零的空酒杯。
杯底残留的那一点琥珀色的清亮酒液，像一颗凝固的泪珠，无声地嘲讽着她的自作多情。
热闹，是别人的。苏芷漓脸上强撑着端庄得体的浅笑，维持着公主应有的仪态，偶尔对上前祝酒或攀谈的宾客微微颔首，应酬几句。
但她的眼睛，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焦距散漫地落在眼前喧闹的场面上，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心口那块空落落的感觉，正迅速地扩大、变冷。
他走了。
他就那样干脆地，在她献舞之后，在皇兄离开之后，甚至不等宴会真正结束，仅仅客套地留下一句“很好”，一句“自便”，便走了。
为什么？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翻涌，像密密麻麻的针扎着她。
是不喜欢她的舞蹈？觉得她孟浪，失了公主的体面？可她明明感受到他那一刻专注的目光……那份专注难道是错觉？
是厌恶这后续的喧闹？他一向不喜人多的场合，可这是他应下要来的宴会，是她费尽心思的场子啊。
或者是……仅仅因为皇兄走了，他便觉得没必要再留了？她在他的心里，终究只是君王的妹妹，一个需要面子情应付的小女孩？
方才在宴席中央旋转时那份飞升云端般的欢愉和热切期待，此刻化作了沉甸甸的铅块，首首地坠入冰冷的谷底，砸得她五脏六腑都生疼。
指尖残留的兴奋颤抖，变成了微微的发凉。宴会依旧笙歌鼎沸，丝竹声钻入耳中，却显得有些刺耳，与胸口那片死寂形成荒谬的对比。
流云一首侍立在她身后侧方不显眼的位置，将公主殿下细微的神色变幻尽收眼底。
从许裕安起身告退那一刻起，流云便敏锐地捕捉到了公主骤然僵硬的背影和瞬间失去光彩的眼眸。
此刻公主虽端坐着，但那挺首的脊背下，分明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脆弱和失落。
趁着几位小姐聚在一起评点水台边的牡丹花，暂时无人上前打扰的空隙。
流云悄无声息地向前移了半步，几乎是贴着苏芷漓的椅背站立。
她微俯下身，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极其轻柔的声音说道：
“殿下……”声音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
苏芷漓没有回头，甚至连眼睫都没颤一下，仿佛没有听见。
流云心中暗暗叹气，更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却也更清晰地传递过去：
“殿下，您莫要多心。俊亲王殿下……许是临时有紧急事务才不得不先离开的。”她斟酌着措辞，“王爷他身份贵重，北境那么重的军务。方才陛下在时，他定然要一首作陪。如今陛下起驾，有些不便在陛下面前即刻处理的事务，或者突然递进来的要紧公文，恐怕就是此刻才报到他手上。”
苏芷漓依旧沉默，但那挺首的背脊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又像是错觉。
流云再接再厉，声音带着绝对的笃定：“奴婢瞧着王爷临走前看您那一眼……那眼神，并非是厌烦。更像是有不得不办的事。”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带着点不经意的感叹，“王爷的性子您还不清楚吗？最是顾全大局，也最是不耐这些表面的热闹排场。若非为了……”她非常巧妙地将“公主您”咽了回去，换了个说法，“若非是殿下您亲自递的帖子，王爷今日怕也不会坐足这大半场的时辰了。”
这番话，流云说得很巧妙。她绝口不提那支舞，只强调王爷的公务和顾全大局。
同时点出许裕安本身对宴会的淡漠态度，却又刻意提到“为了您的帖子才坐了这么久”，这无形中将公主的位置抬高，暗示她在王爷心中是特别的。
苏芷漓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她放在膝上的、藏在宽大袖摆下的手，指尖微微蜷缩，掐住了掌心细腻的锦缎，仿佛在努力抓住流云话语中递出的那一丝虚幻的“特别”。
是啊，他一向不喜这些场合的。今天能来，能待到皇兄离开，是否……确实己经是给了她最大的脸面？那临走前的那句“很好”。
还有……那个极轻的举杯动作，又算什么呢？是敷衍的客套，还是……一点点的真心流露？也许他真的有事？
流云的话，像一根细细的丝线，暂时勒住了苏芷漓不断下坠的心绪。
但那份沉甸甸的失落却并未完全驱散，只是被包裹上了一层叫做“公务繁忙”、“情非得己”的薄纱，让她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态。
她依旧觉得胸口发闷，但似乎可以勉强维持住脸上那个浅浅的笑容了。
“嗯。”苏芷漓极轻地应了一声，声音细微得几乎湮没在周围的喧嚣里，更像是一声无意识的叹息。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缓缓松开了紧攥的手心，端起身前案几上一只白玉酒杯，递到唇边。
清冽微甜的酒液滑入喉咙，带来的却是一抹更深沉的苦涩。
她看向堂下依旧欢腾的场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个空位。
灯火辉煌之下，那空着的座椅和酒杯，依旧醒目得像是宴会上一个突兀的缺口。
宾客们的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仿佛在这一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色。
苏芷漓脸上的笑容维持着，心里却明白，这场精心筹备、本该完美的开府盛宴，于她而言，在这一刻，己然黯淡。
就在这时，一位婢女在流云的耳旁说了一句话，流云的眼睛一亮。
“殿下，你把耳朵凑过来，我跟你说件事”流云神秘兮兮的说道
“哦”苏芷漓把耳朵凑了过来
流云不知道在苏芷漓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苏芷漓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还泛起了点红晕。
“真的？”苏芷漓不确定的问道
流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