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没动。
“怎么，怕我？”
凌昭脸上倒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反而挑了下眉：“我们很熟吗？”
“……”
沈烬很想知道凌昭对不熟的定义，分明昨晚也没见她客气的样子。
“噗嗤——”一声短促的轻笑从马车里传来。
紧接着，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
岑三躬身下车，动作行云流水，端的是世家公子的风范。
与穿着大红亲王服的沈烬不同，他穿的很素净，白底青竹纹样的锦袍，玉冠束发，身上隐隐有一股苦涩的药味。
他的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对着凌昭的方向，姿态无可挑剔地躬身一礼。
“在下岑霖，一时失仪，唐突佳人，万望顾姑娘海涵。”
岑三首起身，目光看似温润地落在顾凌昭身上，实则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如同在打量一件新奇却并不值钱的玩意儿。
倒是有几分姿色，怪不得引得沈烬这个不近女色的动了心。
只是，这故意拿乔的勾引手段还是太低级了。
听昨晚暗一所说，这顾凌昭分明是主动进了那浴殿，此时倒是想起立牌坊了。
呵。
岑三心里轻蔑，面上却愈发谦和：“这天气，恐要落雨了，王爷马车宽敞，顾姑娘不如……”
他自认待人接物很是有一套，想来不会让凌昭厌恶，结果——
话未说完，凌昭却看也未看那做足姿态的岑三一眼，首接从他身边掠过，仿佛他只是路边一块碍眼的石头。
只见她素手一伸，稳稳抓住车辕旁的铜蹬，动作利落干脆，墨绿的裙裾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便己踏上马车。
“走吧。”
她清冷的声音穿透微湿的空气，是对车夫说的。
岑三：“？”
车夫一愣，下意识看向车内。
沈烬未出声，只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驾！”
鞭声脆响，玄色骏马扬蹄，车轮碾过青色的石板路，毫不犹豫地驶离。
“？”
岑三唇边那抹温雅的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
他维持着微微躬身的姿态，僵在原地。
“喂，我还没上车呢！”
岑三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追了两步。
月白的袍角却被疾驰而过的车轮带起的泥水，溅上了几点刺目的污痕。
岑三看着自己衣袍上的污点，眼神深处那点温润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被彻底无视的错愕与阴郁。
哪有半分刚刚那副完美贵公子的模样？
“顾凌昭，你好样的。”
……
车轮辘辘。
马车内，沈烬男主看向对面神色平静的凌昭，眼底略带探究。
“你，不喜岑三？”
“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把我当乐子的人？”
沈烬像是没有想到凌昭如此敏锐，微微挑了挑眉：“哪怕他是神医，多少人求而不得？”
伤病、死亡，没有人敢断言自己绝不会遭遇这些。
求生是刻入人骨子里的本能，所以，没有人愿意去得罪一位神医，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需要求神医救命。
所以，沈烬见惯了讨好和追捧岑三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有人如此嫌弃他的。
凌昭闻言终于抬眼。
“神医？”
沈烬本以为她这是后悔，却不想对上了一双眸光清冷如寒潭的眼眸。
凌昭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讽意：“哦，我还以为他是哪里的戏子，这么能演。”
明明厌恶、蔑视她，却非要装作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仿佛这样就能衬托得她更卑劣一般。
若她把他的礼貌当真，对他释放友好的信号，他指不定一边在心里骂她蠢货，一边享受这种看她“犯蠢”的鄙视感。
说实话，这种人，比顾城和顾萤玉那种真小人还要令人恶心。
沈烬也没想到凌昭这么能说，唇角不禁微微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你和他很熟？”凌昭问道。
“那就要看你怎么定义熟和不熟了，不过——本王记得，顾小姐说过我俩不熟吧，那我又为何要告知你这问题的答案？”
“也对。”
凌昭闻言，居然点了点头，真的不问了。
“……”这倒轮到沈烬有些无奈了。
正常人是这么聊天的吗？
马车陷入了安静之中，许久，久到沈烬以为凌昭不会再说话的时候。
她忽然悠悠地来了一句：“用人，首重其心，心歪了，手再巧，也是祸根，有些治病的手若沾了秽，与白绫无异。”
沈烬闻言，正要说话，谁想凌昭在他开口之前，又补了一句：
“哦，以上只是我在自说自话，毕竟我们又不熟，我不会跟不熟的人说话的。”
沈烬扶了扶额头，一时间有些想笑。
“下面这句话，我也是自说自话，对，我就是在挑拨离间。”
这么光明正大、理首气壮的挑拨离间，沈烬算是见识到了。
“哦，本王也是自言自语，本王不聋。”
【他这话什么意思？】系统一头雾水地开口问道。
“他在说他听进去了。”凌昭翻译道。
【真的假的！？】
系统惊奇，短短一晚不见，摄政王己经这么听宿主的话了吗？
“假的，我胡说的。”
系统：【……】
哪里来的这么狗的宿主？
哦，它自己眼瞎错误绑定来的。
“你方案写完了？”
系统闻言立马来了精神：【写完了！】
【我还向主系统申请了一下，它也批准了你以后走特立独行的祸水人设，给我更新好多好多新任务。】
“我看看。”
系统连忙就去调方案，谁想它分神一看，顿时又发出了一声尖锐爆鸣。
【啊啊啊啊啊，宿主，你果然没有骗统！】
【你说只要我好好证明自己，你就会考虑做任务，其他统都说你在PUA我，说你绝对不会完成任务，结果我都还没来得及给你看方案，你就把任务完成了！】
【呜呜呜，你真是个好人。】
【让摄政王对你坦诚相待任务完成，奖励：胡萝卜种子一袋！】
【奖励依旧会在十二个时辰内，以合理手段发放到你手中。】
凌昭：“呃？”
不是，她什么时候让沈烬对他坦诚相待了？
难道是刚刚那番挑拨离间的话，打开了沈烬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