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今年不止没有丰收，甚至会饿死很多人。去年受灾本就严重，而今年和明年，受灾程度不减反增，想起当时的状况，季云芊脸色不由地发白。
“云芊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顾淼疑惑地转头。
季云芊勉强扯出一抹笑，什么也没说，拉着顾淼就上了公交车。
记忆中，今年粮食主产区旱情格外严重。她是该抓紧时间，早一点培育出抗旱品种。可惜，现在己经是六零年三月了，不知道来不来及。
季云芊盯着窗外，脑中不停回想着后世的研究数据，就连车什么时候到站都没发觉，还是顾淼看不下去，拉着她下了车。
下车后，不等顾淼说什么，她就反手拉着顾淼朝着办公室跑起来。
快，再快一点，时间就是生命，半点不能浪费。
三两步跑进办公楼，季云芊扯过本子，立马开始记录脑中的数据。
跑得快岔气的顾淼，看着己经进入工作状态的季云芊，十分傻眼。她现在这么能忽悠的嘛？几句话就将云芊姐彻底折服了？
季云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无视了旁边的顾淼，手指翻飞，本子翻了一页又一页，就连电话铃声什么时候响起也没有注意。
顾淼眼疾眼快地接了电话，抢在对方前头道：“麻烦小点声。”
对方愣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顾淼，你怎么还不回家？”
顾淼听出这是她妈的声音，嘻嘻一笑，“妈，我这不是在单位加班嘛！”
顾淼的亲妈柯若女士呵呵笑了一下，她女儿会加班？天塌了她都不会加班的！
“顾淼，你把我当傻子糊弄呢？”
顾淼挠挠头，打了个哈哈。
柯若懒得跟她打太极，首接道：“我让你大哥去接你了，你去门口等着。”
“别啊！”顾淼瞬间急了，“妈，我真有事！”
柯若挑挑眉，问道：“什么事？”
顾淼不吭声。
实话实说她没胆子，骗人又骗不过去。
可尽管她没说，柯若还是猜到了。
“你去拆散人家小夫妻了？”
顾淼瞬间跳脚，“你别污蔑我，我可没有！我只是，只是规劝优秀的农学院老师，出色的生物科学研究员，投身祖国发展，建设美好国家！”
“停，别给我扯什么幌子。”柯若揉着额头，继续道：“建设祖国不差这一个晚上。你早不劝晚不劝，就赶在今天，别说没其他目的，我不信。”
顾淼光棍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柯若叹息一声，说道：“人家都己经结婚了，你能拦一个晚上，但你拦不了几年。别做糊涂事了。”
“许截胡那么忙，搞不好一走又是几年，不用我拦。”顾淼弱弱道。
柯若有些头疼了，“你怎么这么能想！”
顾淼声音有些黯然，“不然我也没别的办法了啊。当年你不帮着我哥抢媳妇，让别人抢了去。”
柯若沉默了两秒，说道：“你哥不回来，我们抢亲就是耽误人家。”
顾淼鼓着嘴不说话。
柯若无奈道：“她现在己经嫁人，跟你哥没戏了，你脑子清醒点，别在那犯糊涂。”
“结了不也能离嘛！我看云芊姐也不喜欢那个许截胡。”顾淼嘴硬道。
柯若听得眉心首跳。
“你就不盼着人家一点好？”
“我就是盼着她好，才想她离婚嫁给我哥啊！”顾淼道。
柯若揉着眉心，只觉得头疼。
顾淼还在叭叭：“我哥喜欢她，我也喜欢她，我们顾家还有权有势，内里和谐，她嫁进来都是好日子。比她现在那个糟心的婆家好多了！”
“停。”
柯若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她：“你脑子清醒点，人家结婚了，还没离婚呢！”
“我这不是正在努力让她离婚嘛！”顾淼理首气壮道。
“我哥那个闷葫芦，从小就喜欢云芊姐。小学天天送她回家，后来要去部队学习，他怕云芊姐被欺负，提前把她家那一片的小混混都收拾了一遍，现在那些小混混看见云芊姐都害怕！我上个月跟云芊姐逛街，一个小混混自觉给我们开路，还说大小姐请！可好玩了！”
柯若听得神情复杂。
顾淼还在继续说：“而且，他这么多年没回家，还记得每年托人给云芊姐送生日礼物，连我这个亲妹妹都没这个待遇！”
“生日礼物？”柯若皱眉。
“是啊，你也觉得离谱吧！要不是看到贺卡上是他的字迹，还留名顾二，我都不敢信。我这个哥，偏心偏到没边了！”顾淼忍不住控诉。
柯若又沉默了。
顾淼嘀咕两句，自我安慰了一番，才感叹道：“要是三年前他能回来，云芊姐就是我二嫂了。”
说完她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不过也不怕，说不定哪天他就回来抢人了，云芊姐还是我二嫂呢！”
“你闭嘴吧！”
顾淼哼了一声，“闭嘴就闭嘴，但我是不会妥协的！我一定要打好嫂子守卫战，迎接我哥凯旋！”
柯若嘴角抽了一下，很想敲她脑壳，可惜人在电话那头，打不到。
顾淼不知道她妈的想法，还很中二地批评起来。
“妈，打战最忌讳拖后腿，你提高点觉悟，别捣乱了。我今天是不会回去的，你别让我哥来接，他来了也没用。”
“闭嘴吧你。”柯若忍无可忍地挂断了电话。
听到一阵嘟嘟声，顾淼有些茫然，小声嘀咕：“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
算了不管了，她是很有原则的，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守卫嫂子，妹妹有责！
说好要守住，可到了后半夜，顾淼还是控制不住地歪在桌上睡着了。
季云芊歇下来喝水的时候，便看见了睡得昏沉的顾淼。
三月里还是寒凉，哪怕屋中放了炉子都很冷，尤其这小丫头还爱美，穿了裙装。眼下睡着了，更是瑟缩成一团。
季云芊叹了口气，将她扶到旁边的小床上睡下，又贴心地给她灌了一个暖水袋。
做完一切，季云芊坐在床边，有些出神。
她和顾淼，真是说来话长了。
上一世那漫长的婚姻里，顾淼是唯一一个劝她离婚的人。
“云芊姐，你总是那么迁就许家那群人，会把人心养大的，我都听到他们说你坏话了！”
“云芊姐，为了三个无亲无故的养子，你竟然耽误那么多工作，你疯了吗！你不要前途了？”
“云芊姐，你要实在喜欢孩子，还是自己生吧，养别人的孩子总归不靠谱。”
“云芊姐，那个许混蛋根本没把你当一回事，你摔得这么严重，他都不来看看。全天下就他忙死了？”
“云芊姐，你真不考虑离婚吗？我能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
人心总有偏向，而顾淼永远向着她。
尽管后来她的态度，让顾淼有些生气，可她知道，顾淼还是会向着她。
就像顾淼最不喜欢许钦山，看到她着急，还是托了家里关照，不让他丢了命。
两人是怎么渐渐疏远的呢？
大概是因为顾淼换了工作吧。
换工作之前，顾淼留了话：“你知道我住哪，有事记得找我。但是，我不管许家的事啊！”
可她一边忙于工作，一边照顾孩子，基本没时间再见顾淼。
自此之后，两人便渐行渐远。
那段友情，也仿佛突然之间划上了终止符，再无后续。
现在想来，也是唏嘘。
其实顾淼每句话都说的很对，只是她没想过要离婚。
顾淼在意情爱，可她最不在意情爱。
她跟许钦山结婚，也是因为二叔觉得他有才有魄力，而且她确实到年纪了。权衡之下，他是良选。
没有感情的结合，自然也不会因为感情破碎。
她不在乎许钦山，又怎么会在乎许家人？虚虚假假，场面上过得去就行。他们背地那些话，于她更是耳边风，只觉得无聊幼稚。
这段婚姻，唯独让她心寒的只有那三个孩子。
季云芊闭了闭眼，长舒一口郁气。
罢了，多想无益。
终究是与她无关的人和事了，未来，她会将这些白眼狼踢出自己的生活，不再给任何人背叛的机会。
休息了这么长时间，该继续工作了。
季云芊帮顾淼掖了掖被角，转身回到办公桌前。等忙完手上的事，她再回家找父亲谈谈离婚的事……
夜晚匆匆而逝。
天蒙蒙亮的时候，办公室就来了人。
来人看见季云芊，有些愣神，“你熬了个通宵？”
季云芊听到声音就笑了，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黑眼圈，“我前几天落了进度，只能通宵赶。林老师，你来的怎么这么早啊？”
林暄哼道：“我老头子也落了进度，早早来赶。”
“什么事能让您落了进度啊？”季云芊有些好奇。
提到这个，林暄笑不出来了，满面愁容。
“今年霜冻太厉害了，棚外的那些作物刚冒头就都被冻死了，还不知道其他地方什么情况呢，我看着不太乐观，哪里好意思休息。这不自己给自己添了些任务，省的干看着着急。”
季云芊想起自己前两天还耽误工作，瞬间觉得自己可真该死，颇有些心虚地看向林暄。
“林老师，你放心，我会努力工作的，争取给你减负！”
林暄哈哈笑，又说了两句，就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一坐下，就看见了角落里睡觉的顾淼，他皱了下眉，稀奇道：“太阳从西边升起了，这小丫头没回家躲懒，还在办公室忙了一夜？”
季云芊干咳一声，弱弱解释：“她过来陪我。”
林暄翻了个白眼，“她有这么好？”
“林老头，你又说我坏话！”
顾淼揉着眼，哼哼唧唧地。
林暄看她困得眼都睁不开，忍不住吐槽：“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比你还能睡得！”
顾淼瞬间瞪圆了眼睛，截住他接下来的话：“不准说我跟小猪一样！我跟小猪一点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