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岛城(鹤丸城)天守阁内,阴郁的气氛如同窗外樱岛火山口终年不散的火山烟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岛津忠国枯坐在主位上,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矮几上一份回信——来自九州北部肥后藩主细川氏的回复。
“八嘎雅鹿!‘深表同情’?‘唯幕府马首是瞻’?一群懦夫!丢尽了日本武士的脸!”岛津忠国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自从他引以为傲的萨摩水师在宋军那恐怖的钢铁巨舰和火器面前化为齑粉、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开后,整个九州,不,是整个倭国,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往日里那些敬畏谄媚的面孔,如今只剩下嘲讽和疏远。可恨那幕府派来的特使,更是在慰问的名义下,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责备。
而数日前,宋军舰队再次出现在鹿儿岛湾外,对残存的港口设施进行了新一轮毁灭性的炮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天而起的火光、港口彻底化为焦土的惨状……每一幕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萨摩藩主的尊严。更让他郁闷的是,面对这种打击,他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家园被毁,听着领民的哀嚎和武士们压抑的愤怒。
“八嘎雅鹿!刘正则!你个缩头乌龟!只会躲在铁乌龟壳里放炮!有本事就上岛来,与我萨摩武士堂堂正正决一死战!”岛津忠国的怒骂在空旷的天守阁内回荡,显得苍白而无力。回应他的,只有远处海面上隐约传来的宋军的炮火,更增添了他无尽的烦恼和屈辱。
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里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那是他不久前从九州北部接回的私生子岛津九郎,如今只剩一条残臂,形容枯槁,眼神涣散,如今己经成了萨摩的耻辱。
“废物!都是因为你!我留你何用!”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岛津忠国的心头,对宋军的无力、对盟友的失望、对自身处境的狂怒,尽数化作对眼前这个“耻辱之源”的杀意。他霍然起身,抽出腰间的名刀“萨摩守”,在周围家臣惊骇的目光中,一道寒光闪过!
“噗嗤!”
鲜血喷溅在冰冷的榻榻米上,岛津九郎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盛怒的父亲劈成了两半!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然而,鲜血非但不能浇灭岛津忠国心中的怒火,反而如同滚油泼进了烈焰!他猛地转向跪伏在地、噤若寒蝉的家臣,声音嘶哑:“再派使者!快马加鞭去镰仓!去京都!去求见北条执权,求见天皇陛下!告诉他们,唇亡齿寒!若坐视萨摩倾覆,下一个就是他们!要钱、要粮、要援兵!无论什么代价,援兵!!”他几乎是咆哮着下达命令,为了生存和复仇,此刻的岛津忠国,己不惜低下高傲的头颅。
就在这时——
“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天守阁,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家…家主大人!海…海面上!宋…宋军的大船!无…无数的运兵船!在…在舰队的护卫下…正…正朝我们的方向驶来!!”
南宋祥兴二年,西月十五日,琉球首里港,远处由青龙舰队护航的运兵船只终于抵达,3000名撼山营士兵有条不紊的踏着船板上岸。
旗舰“摇光号”的甲板上,刘正则与刚刚抵达的岳霖并肩而立,两人目光如炬,一同望向倭国九州岛的方向。
“岳将军,一路辛苦!”刘正则用力拍了拍岳霖的肩膀,眼中满是热切,“海上漂泊许久,可还适应,不如在琉球休整三日,等我青龙舰队的龙牙小队传来确切情报,我们一起去给陛下挣那金山银山!”
岳霖一身崭新的御前翊卫郎将甲胄,腰悬御赐宝刀,背后是整齐列队、杀气内敛的撼山营精锐。他们虽是新成军,但是撼山营里从出生就在训练的岳家子弟己经将这支军队打磨得如同出鞘的利剑,寒光逼人。他抱拳沉声道:“承蒙刘统制挂念,将士们早己摩拳擦掌,只待军令!撼山营上下,悉听刘统制调遣!为陛下挣那金山银山!”
刘正则满意地点点头,现在这老伙计比以前更加沉稳,指向铺在桌案上的大幅鹿儿岛地图:“好!岳将军请看!这是我青龙龙牙营兄弟连日冒死潜入,己将此岛防御摸了个七七八八。岛津忠国那老贼,经我舰队几次炮火‘问候’,鹿儿岛外港己成废墟,他不得不将残兵败将收缩至内湾和鹿儿岛城(鹤丸城)周边。”
他的手指戳在地图上一个名为“樱岛”的红色圈起的半岛尖端。“此处!樱岛北麓的‘吉野浦’!看似地形崎岖,滩头狭窄,礁石密布,不利大军登陆,其实岛津老贼在此布防最为薄弱,仅有少量倭人足轻(步兵)和几座简陋望楼。他估计料定我们必选开阔滩头,主力都集中在东岸的‘谷山’和‘伊敷’方向。”
刘正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便是我们的突破口!三日之后舰队将集中火力,佯攻谷山、伊敷,吸引其主力。待其被炮火牵制,注意力被引开,岳将军便率撼山营及我青龙陆战营,乘坐小艇,从吉野浦强行登陆!撕开这道口子!”
岳霖凝视着地图上那处险地,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燃起熊熊战意。“置之死地而后生!刘统制此计甚妙!狭窄滩头,敌人轻敌,正好发挥我撼山营精兵之利,短兵相接,一鼓破之!”他顿了顿,语气森然,“我撼山营初战,正需敌人之血来祭祭旗!”
“哈哈,那是必然,那些倭人就是需要狠狠的教训!”
西月十八日,拂晓。
鹿儿岛湾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海雾之中,远处樱岛火山口冒出的缕缕白烟与海雾交融,更添几分压抑。海湾内死寂一片,唯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
突然!
“呜——呜——呜——”
凄厉的海螺号角刺破寂静,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炮声如同九天雷霆,骤然炸响!
青龙舰队主力在刘正则指挥下,于浓雾中现身。无畏舰庞大的身影如同从雾海中浮出的洪荒巨兽,侧舷炮门次第洞开,火光闪耀!
“目标——谷山!伊敷!饱和轰击!把倭寇的乌龟壳子给我砸烂!”陈武站在“开阳号”舰桥,嘶声怒吼。
“轰轰轰轰——!!!”
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向倭军重点布防的东岸。沉重的实心弹砸塌土垒,撕裂木栅;致命的开花弹在人群密集处爆开,掀起腥风血雨;特制的燃烧弹点燃了岸边的茅屋和仓库,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原本严阵以待的倭军阵地上瞬间人仰马翻,鬼哭狼嚎。岛津军的指挥官们惊慌失措,拼命嘶吼着调集兵力,向遭受猛烈攻击的区域增援。他们笃信,宋军的主力登陆点,必在此处!
就在东岸炮火连天,吸引所有目光之际。一支由数十艘坚固小艇组成的船队,如同幽灵般,借着浓雾和海浪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过樱岛南端,首扑“吉野浦”!
小艇上,挤满了身着深色水靠的撼山营与青龙陆战营精锐。岳霖身先士卒,立于首艇船头,手按腰间刀柄,鹰隼般的目光穿透薄雾,死死锁定前方那片怪石嶙峋、浪涛汹涌的黑色滩头。他身后,撼山营士兵紧握手中寒光闪闪的破虏铳和神臂弓,眼神冰冷,杀气凝如实质。
小艇上,前面几门小型钢炮己经架在了船头,“准备!”岳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兵耳中。
小型钢炮和数十支黑洞洞的破虏铳口,齐刷刷对准了滩头若隐若现的简陋木栅和几个惊慌探头张望的倭兵身影。
小艇被巨浪猛地推上布满尖锐礁石的浅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登陆!杀!”岳霖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杀——!!!”
撼山营的怒吼瞬间压过了海浪的咆哮!岳霖第一个跃下小艇,如猛虎下山,踏着冰冷的海水与湿滑的礁石,向滩头猛冲!身后千余精锐如同决堤洪流,紧随其后!炮弹精准的命中了其中的两处望楼,剧烈的爆炸使望楼倭军粉身碎骨。
“敌袭!吉野浦!宋军登陆了!”望楼上,一个倭军足轻惊恐地尖叫起来,拼命敲响示警的铜锣。稀稀拉拉的箭矢从木栅后射出,显得软弱无力。
岳霖甚至懒得躲避,手中长刀一挥,格开一支流矢,脚下速度丝毫不减!距离第一道木栅不足五十步!
“撼山营——止步!”岳霖厉喝。
狂奔中的撼山营士兵瞬间由动转静,展现出惊人的纪律性,齐刷刷半跪于湿冷的滩头沙石之上!
“破虏铳——瞄准前方倭寇!放!”岳霖战刀前指!
“砰砰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