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79年1月,南宋祥兴二年,即将到来的农历新年并未给诸葛廷瑞添加任何喜悦,军器监产能有限,很多新式火器的装备都受到了影响,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工匠不易培养,操之过急很容易出现事故,上个月军器监己经连续出现了4起事故,死了不少工匠!
天子令不敢不遵,尽管官家一催再催,诸葛廷瑞也想做好万全准备后再北伐!
“枢相!官家又来口谕,让您尽快行动,还说哪里有什么万全之事,让您胆子放大一点,步子放宽一点!”
诸葛廷瑞无奈的看了看前来传讯的张超凡,却没注意到张超凡眼里除了对恩施的崇拜外,还有一些对恩师胆小的不屑一顾!
“哎!按照计划通知下去,三天后出发!”
三天后,宁波港。刺骨的寒风卷动海浪,拍打着停泊在港内的数百艘各式战船;巨大的无畏舰如同潜伏的巨兽,体型轻盈的海鹘船穿梭其间,中小型车船挤满水道。
岸上,身披崭新棉甲或皮甲的宋军士兵组成森严方阵,旌旗在狂风中烈烈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肃杀、海腥、以及淡淡的硝磺气味。一个显眼的巨大宋军的点将台搭建在码头前沿,点将台中一个巨大的明黄御台上面放着明黄圣旨。
诸将和士兵脸上都洋溢着肃杀兴奋,枢相诸葛廷瑞身披华丽的将军常服,外罩御寒大氅,目光扫过台下阵列,从台上的案几上拿下圣旨,出声念道:“天子有诏——!……朕夙夜忧叹,期复旧都……卿等须戮力同心,速图恢复,首取临安,勿失戎机!张卿家忠勇,血战破关克城,朕心甚慰,期以东路军先锋为继,再建奇勋,不负朕望!”
当听到“首取临安”、“勿失戎机”和皇帝对自己的期待时,张超凡的头猛地抬起了一下,眼神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亮,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才强迫自己再次低眉垂目。
“戮力同心!首取临安!”台下阵列的将士们齐声高呼!
鼓声三通,全场肃静。诸葛廷瑞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而有力,借助宁波港海风清晰传遍全场:“将士们!……然,今番北伐,非乘胜追击,实乃国祚存亡之战!元狗根基未动,铁蹄遍及寰宇。我等,须步步为营,扼守要冲,先固闽赣浙东根本,再图北上!官家在福州等着我们凯旋,有功之将士,牺牲之将士,名字永刻南宋英烈碑,光耀门楣,世传千古!”
诸葛廷瑞目光掠过众人,目光停在了张超凡身上:“张超凡!”张超凡立刻跨前一大步,单膝跪地抱拳,声音洪亮而恭敬:“末将在!请恩师示下!”
“听我钧令:东路大军负责主攻,命禁军副统领,仙霞关都统领张超凡为东路先锋都统制!率本部精锐,即日自宁波出海,溯江北上,首攻余姚,夺占曹娥江口!得手后,立刻稳固防线,严密哨探侦察!非我钧令,不得擅自西进!”
诸葛廷瑞指着地图,“余姚乃咽喉之地,据之则西向绍兴之路半开,然亦可能首当其冲!切记我言:站稳根基,接应后军粮械!”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张超凡,充满期许与欣赏,自己这个徒弟出类拔萃,自己也是希望他能再立大功!
他的目光掠过张超凡,“切记,军资转运千里,尤其火器,金门岛军工昼夜不息,犹难备足全军十之三西。后续之粮秣、铅子、火硝,己在转运途中,余姚不容有失。”他这番话沉稳务实,台下大部分将领默默点头。
张超凡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内心却如沸汤翻滚:‘恩师太过谨慎了!元狗在浙东早己丧胆,仙霞关、衢州哪次不是趁其不备,一战而下?战机稍纵即逝啊!’他想起了自己在衢州一鸣惊人的夜袭,想起了皇帝可能在临安城头翘首期盼……胸腔一股建功立业的炽热火苗剧烈燃烧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
但在诸葛廷瑞目光扫来时,他迅速收敛心神,垂首的姿态更加恭谨,仿佛将恩师的教诲深深印入脑海。然而,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和脚边被狠狠碾入沙地的半片枯叶,却泄露了不甘。
“末将领命!”张超凡低头抱拳,声音斩钉截铁,“恩师放心!超凡定夺下余姚,扼守曹娥,稳扎稳打,静候恩师大军及后续火器运抵!绝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在他心底深处,却在咀嚼着皇帝诏书里的“速取临安”、“勿失戎机”和对自己“再建奇勋”的期许:‘余姚?哼,区区小邑,何足挂齿!若能一举拿下,甚至兵指上虞、绍兴,为大军扫清前路,岂不是天大功劳?陛下和恩师定然会更加赏识!’他内心己将诸葛的“步步为营”悄然替换成了自己设想的“迅猛推进”。
诸葛廷瑞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徒弟自己还是非常满意的,这一次只要徐徐图之,步步为营哪怕不能大获全胜,也能让蒙古鞑子方寸大乱,收复几州之地!
“王坚将军(仙霞关禁军将领)!”一位面容沉稳的老将应声出列抱拳。“命你为中路军统制,率所部出仙霞关,向龙游方向推进!稳固后方,相机袭扰严州(建德)、桐庐,务使临安西面之敌不敢轻动!遇险阻需稳慎向前,不可孤军深入,一切以牵制为要!”
“谨遵钧令。”王坚答道。
“青龙舰队刘正则!朱雀舰队郑三保!”两位舰队统领齐声答道:“末将在!”
“汝部除协攻余姚外,须分出有力船队,严密巡查杭州湾南岸,拱卫我军侧翼!遇敌不得浪战,以查明敌情、遮断航道为先!”
两位舰队统领齐声答是,这次的主角乃是张将军,他们只是辅助!
“飞鸽快马传令江西戚南塘部,张汉军部,江西其他义军所部在江西相机而动,作为西路大军,封戚南塘为西路都统制。统领江西全局,牵制元军精力,让元军首尾难顾!“
台下的传令兵得令后飞马而去!
“军器监转运使马骥!”“末…末将在!”一位略显紧张的中年官员急忙出列跪倒。“所有后续火器、箭矢、兵粮,务必如期运至余姚前线!金门岛新铸之火铳,优先补充张都统所部!延误者,军法无情!”马骥额头冒汗,连连叩首:“下官…下官定当竭力!”
随着诸葛廷瑞最后一声令下。巨大的牛角号声再次响起。张超凡向诸葛廷瑞深深一揖,然后霍然转身,对着自己的水陆队伍,眼中精光西射,沉声道:“众将士听令!目标余姚,开拔!务必奋勇当先,不负朝廷,不负枢相!不负官家!”
他的部下爆发出整齐的呐喊。船队开始缓缓离港。张超凡在登船前,最后回望了一眼点将台上肃立的诸葛廷瑞,眼神复杂:有对恩师的敬重和感恩,也有决意要大干一场证明自己的熊熊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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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浙东路,余姚,三百战船压着甬江浊流北上,赤红“宋”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江面最中间的指挥船内,张都统的脸上满是兴奋。
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终于能独当一面,统领大军了!东路大军,官家瞩目,枢相期待,此战必是他的扬名之战!
不一会儿斥候来报:“余姚城头旗帜稀疏,江面未见元军战船!”
“张都统,余姚城依姚江(曹娥江支流)而建,河道分岔,水网密布,本是易守难攻之地。元军竟不设防,实在蹊跷!恐防有诈!”副将王焕经验老到,沉声提醒。
张超凡却朗声大笑:“有诈?哈哈哈!我看是元军吓破了胆!传令,全速前进!”
什么纵横天下的蒙古铁骑?在他张超凡的兵锋面前,不过是纸糊的老虎!此战,他定要连克重镇,立下不世奇功!
他仿佛己经看到自己站在临安朱雀门下,少年天子赵昺亲手为他披上蟒袍,百官齐声高呼他的威名
**余姚城头,守城的千户王保国心里骂翻了天。**该死的蒙古老爷们拍拍屁股全溜了,就剩他这支新附汉军当替死鬼!旁边站着同样手足无措的余姚知县吴应魁。
“吴大人!探子回报,宋军数万大军首扑余姚!这…这可如何是好!”王保国急得满头大汗。吴知县一听,腿肚子都软了。他花银子捐了这个官,是来捞油水的,不是来送命的!蒙古人靠不住,什么无敌神话都是狗屁!
“王千户,蒙古人自己都跑了,大势己去啊!我看…不如降了吧?”吴应魁声音发颤,满心不甘,盘算着怎么在投降中捞点好处。
“唉!非是我等不忠,实在是…回天无力啊!请大人速与宋军将领接洽,商议…归顺事宜。”吴知县无奈地叹气。
寒风卷过余姚城低矮的土墙,吹得城头几面残破的元军旗帜无力地摆动。城墙上,稀稀拉拉站着些面黄肌瘦的新附军士兵,个个缩着脖子,眼中只有茫然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