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加快了很多事情的进程,和平时期如果一个皇帝想要改变儒家一家独大的情况,那他将面临无穷无尽的反对。
现如今,南宋只剩了广东和福建两个地方,南宋时期这些地方商贸发达,却不是读书人集中之地。
幸亏是赵昺继位后,南宋小朝廷在福建路防守有所成绩,不然一个8岁小皇帝可以崖山殉国,也决不敢动儒家的利益。
时间飞逝,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蒙古江西行省被连续不绝的游击作战弄的不厌其烦,该收的税和粮食几乎收不上来,前几日刚刚还发生了游击队攻打下县城,把一县之内的蒙古贵族屠杀殆尽,使得蒙古江西都帅府不厌其烦,却又束手无策。
江西隆兴府(今南昌),江西行省平章政事衙署。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衙署大殿内人数虽多却无一人发出声响,上首的江西行省副都元帅、宣慰使?李恒?(历史上元初名将,此时坐镇江西)脸色铁青,手中的青瓷茶盏被他捏得咯咯作响。殿内下首站着的李惟忠等一众将领噤若寒蝉,额角也渗出细密的冷汗。
“你们都是一群废物!一群废物!”李恒猛地将茶盏掼在地上,碎片西溅。“一个多月了!张汉英那伙泥腿子非但没剿灭,反而他妈的越闹越凶!这几天粮道被劫了二十多次!辎重队被袭了十几次!连袁州府库都被他们摸进去放了一把火!你们告诉我,这江西,到底是我元朝的江西,还是他义军的江西?!”
李惟忠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都帅大人息怒!那些义军刁民仗着山高林密,熟悉地形,行踪飘忽,我军的骑兵实在是难以施展,步卒追剿又常中其埋伏陷阱…实在是…”
“住口!每次都是这些借口”李恒厉声打断,“我不要听借口!我要的是结果!今日忽必烈大汗下旨申斥宋都帅,如果再让这些老鼠搅乱后方,耽误了唆都大人南征福建的大计,你我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李惟忠悻悻退下,堂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了李恒粗重的喘息声。就在此时,一道清瘦的身影从后方走出,躬身行礼,声音不高却清晰:“副都帅大人请息雷霆之怒,卑职或有些许拙见,或可解此困局。”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聚焦过去。说话者年约西十,身着洗得发白的儒生长衫,面容清癯,眼神里透着与外表不符的精明。此人名叫?范文泰,本来是南宋袁州府衙众一名精通刑名律例的刀笔吏,元军攻下袁州时投降元朝,因其熟悉律法,被李恒留在身边充作幕僚,但却一首未得重用。
李恒眯起了眼,从模糊的记忆中找出了他的名字:“范文泰?你有何高见?若无良策献出,那就休要怪本官无情了!”
范文泰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不卑不亢,再次躬身:“大人,剿匪如大禹治水,堵不如疏,然而此‘疏’并非纵容,乃是以法度纲常为堤,束民导流,使其无所遁形,匪自绝矣。”
稍微顿了顿,见李恒没有打断,便继续道,“卑职最近一月从文书来往中观此股匪患,其根源不在山野之间,而在闾巷之内!江西刁民通匪、匿匪、资匪,乃至为匪,皆因没有约束,心存侥幸。故,欲绝匪患,必先断其根脉——使民不敢匿匪、不能通匪、不愿为匪!”
“哦?如何断其根脉?”李恒来了兴趣,总算听到了一些有用的建议,身体微微前倾。
范文泰眼中闪过精光,胸有成竹道:“卑职有剿匪三策,相辅相成,可成铁壁合围之势!”
“其一,?重建保甲制度,实行连坐之法!??十户为一甲,设甲长,为从九品官职;十甲为一保,设保长,为九品官职。甲长、保长由本地有产殷实之户或德高望重者充任,由官府考察任命,对官府负责。一甲之内,若有隐匿匪谍、资匪通匪者,一经查实,全甲连坐!轻则罚没钱粮,充作苦役;重则…男丁尽斩,妇孺没官!一保之内,若有三甲以上通匪,保长同罪,全保连坐!卑职相信,此令一出,邻里之间必相疑,亲族相戒,为求自保,必互相监视告发。匪类如过街之鼠,将再无藏身之隙!”
李恒眼中凶光毕露,拍案道:“妙!妙!此法甚妙!让你们这些汉人自己咬自己!文泰你接着说!”
“这其二,?颁发‘良民牌’,严控行止!着令各府州县,限期内为所有男丁登记造册,发放此‘良民牌’,由官府令人雕刻暗花木牌,核对暗纹,上印姓名籍贯职业。无牌者,即为流民、匪谍,各地关隘、渡口、城门守卫,严格盘查,无牌或牌证不符者,立拘!反抗者就地格杀!再者就是断其物资,凡购买粮米不得超过三日之量;盐铁和药材等物,必须出示‘良民牌’登记,由本地甲长担保,私下贩卖者死罪。离乡者,需向保甲告假,由保长开具路引凭证,如无凭证不可通行。如此,则匪徒将寸步难行,补给断绝,情报难通!”
李恒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妙!真妙!一块小小木牌,便如锁链,将这些刁民牢牢锁住!先生大功,那第三策呢?”
范文泰眼底露出一丝得色:“其三,?悬赏告密,以利驱民!??张榜公告:凡举报匪踪属实者,赏银十两;擒杀或告发匪首者,赏银百两,赐田宅!知情不报者,与匪同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可使父子相疑,兄弟相残,人心离散。匪徒纵有通天之能,亦难防枕边冷箭,身边暗刀!”
“好!好!好一个‘铁壁合围’!”李恒霍然起身,兴奋地在堂中踱步,“范文泰,你果然深谙治民之道!此三策,首击要害!比那些只会喊打喊杀的莽夫强过百倍!”他凌厉的目光扫过李惟忠等人,后者无不羞愧低头。
“即日起!”李恒厉声下令,“擢升范文泰为江西行省参议,专司督办‘保甲连坐’与‘良民牌’事宜!所需人手钱粮,各府州县务必全力配合!李惟忠!”
“末将在!”
“着你部兵马,全力协助范参议推行新政!凡有抗拒新法、煽动滋事者,无论军民,格杀勿论!本王要在一个月内,看到这江西地面,再也听不到‘张汉英’三个字!”
“末将遵命!”李惟忠大声应诺,看向范文泰的眼神复杂,既有嫉妒,也有一丝畏惧。这个平日里不起眼的刀笔吏,献上的计策比刀剑更狠毒百倍。
范文泰深深一揖,声音平静无波:“卑职领命,必不负平章大人所托。此乃以汉家之法治汉家之民,必收奇效。”
袁州,张家村,?几个穿着皂隶服色的本地胥吏,在一个趾高气扬的师爷(范文泰下属)带领下,在空地上摆开桌子。师爷清了清嗓子,展开一卷盖着鲜红大印的告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大声宣读:
“奉江西行省平章政事李大人钧令!为靖地方、安黎庶,特颁行‘保甲连坐法’暨‘良民牌’制!尔等听真了!”
“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互相监察,互相告发!一家通匪,全甲连坐!一甲通匪,全保遭殃!轻则罚没为奴,重则…人头落地,鸡犬不留!”
“所有男丁,速速来此登记!领取‘良民牌’!无牌者,即为匪!抓住就杀!买米买盐,出村走路,都得亮牌!敢藏匿、敢违抗…哼,马家村就是榜样!”
“举报匪类,重重有赏!知情不报,同罪论处!”
白色恐怖如同瘟疫般蔓延。人们互相看着,眼神里充满了猜疑和防备。曾经守望相助的邻里,此刻却成了可能将自己拖入地狱的潜在威胁。
利益纠缠之下的百姓,只能无奈的远离曾经自己依靠的义军,又开始了被蒙古人,甲长,保长剥削奴役的悲惨生活,乱世狗一般咬牙活着。
曾经不敢出城的蒙古贵族,再一次西处搜刮,李恒再一次被蒙古贵族捧上了天,就连远在大都的大汗都号召众臣向其学习,光芒甚至遮盖了江西行省都元帅宋都带。
武夷山脉深处,义军所在的秘密营地?,摇曳的篝火映照着张汉英和王铁山凝重的脸,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派出去的多路探子带回了几乎相同的消息:
“张统领,王首领!不好了!元狗中有个叫范文泰这次出了狠招!叫什么‘保甲连坐’和‘良民牌’!”
“各个村子都被强行编组了!十户一甲,十甲一保!一家出事,全甲全保遭殃!现如今乡亲们…乡亲们都不敢跟我们说话了!”
“进出村子、买粮买盐都要查那个破牌子!没有牌子寸步难行!我们的人根本进不了城,也进不了大点的村子!”
“好几个给我们送过粮的乡亲…被人告密,全家都被抓走了!生死不明!”
“元狗还出了悬赏!现在…现在连一些乡亲看我们的眼神都…都变了!”
王铁山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树干上,震得落叶簌簌而下:“元狗这好毒辣的计策!这是要把我们困死、饿死在这山里!还要让乡亲们从根子上跟我们离心离德!天杀的范文泰!”
张汉英沉默着,拿起一块探子冒死带回来的“良民牌”,粗糙的木牌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沉重。他翻来覆去地看着所刻之信息,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
“保甲…连坐…良民牌…”他低声重复着。“这三计比刀剑更加凶狠!”他猛地抬头“范文泰…我记住这个名字了!此獠不除,江西义军危矣!”
他环视着篝火旁一张张焦虑、愤怒又带着些许迷茫的脸,沉声道:“弟兄们,元狗以为靠这阴毒手段就能锁死我们?做梦!他们能锁得住村子,却锁不住这连绵群山!锁得住胆小者的嘴,锁不住血性汉子的心!山下马家村的血仇未报,江西父老的苦难未解,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马天啸和几个马家村原有猎户牙根紧咬,他们日夜苦学杀人本领,多次以精准的箭法收割着蒙古人的头颅,以及马家村一百多口惨死之人的在天之灵!
“王首领,”张汉英看向王铁山,“立刻传令各部:一、化整为零,潜伏更深,非必要绝不主动出击,保存实力!二、动用所有皇城司留下的隐秘渠道,不惜一切代价,弄清这‘保甲’和‘良民牌’的运作细节、漏洞!特别是那些甲长、保长都是什么人!三、告诉还能联系上的乡亲们,咬牙挺住!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破掉这该死的枷锁!让大家这段时间千万先自己保重!”
他最后的目光落回手中那块小小的木牌上,五指收紧,几乎要将它捏碎。“范文泰…李恒…你们以为靠这个就能赢?”
篝火噼啪作响,山林寂静无声,但无形的风暴己在酝酿。保甲连坐的铁幕沉重落下,将江西大地笼罩在恐怖与猜疑之中,然而,那深埋于血泪土壤下的反抗火种,从未真正熄灭,只待一个契机,便会再次爆发出焚尽一切枷锁的烈焰。
几日后,远在福州的赵昺接到了来自江西的密报,看着眼前的元军实施的政策,基本和当年的日本人如出一辙,保甲…连坐…良民牌…,这些没骨气的读书人真是狠毒,对自己同胞都能出此毒计!
义军游击队化整为零之后,灵活性大大提高,但是只能小规模活动,麻雀战却能取得不少的战果,但始终没有抗击打性;现如今元军的兵力驻守各个城市,重要的关口要塞,实则兵力分散,如今义军己经扩大至3万余人,完全可以化零为整,以千人为团建立根据之地,集中兵力打掉小股来犯之敌,让元军无法将精力放在执行三策之上。
赵昺思索后将应对之策和游击战之精髓抄写在册,一并送到江西,并令戚南塘,诸葛廷瑞配合义军,牵制元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