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徐正阳刚准备踏入县委政府大楼电梯前往自己的办公室,忽然,打开的电梯内一股浓烈的寒意,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抑,瞬间从门内汹涌而出,让他非常不适应。
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没有踏入进去。
门里走出几个人,簇拥着中间那位熟悉的身影。
“陆书记!您好!”徐正阳下意识地打招呼道。
忽然他的瞳孔瞬间收缩,内心一紧!气氛不对劲。
陆有民只是默然地对他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徐正阳的招呼!
而簇拥在陆有民身边的几人,徐正阳一个也不认识,不过他们的穿着很特殊。
昨天下午,徐正阳在陆有民的办公室里,陆有民还亲切地和他做了深入的交谈,声音洪亮而充满信任:“小徐啊,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县委办就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好好干,担子不轻啊!”
但是转眼间,此刻的陆有民像是变了一个人,依旧是那身笔挺的深灰色夹克衫,但整个人却像被抽掉了脊梁骨。
他微微低着头,脚步有些虚浮,往日里那种掌控全局、不怒自威的气场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者说,所有的表情都被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灰败感覆盖了。
他身边紧跟着两个穿着深色夹克、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
他们一左一右,步伐沉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行力,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压迫的钳制姿态。
徐正阳僵在原地,看着这个画面,显得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看着这几人像是纪委的人。”徐正阳暗自嘀咕道。
陆有民的目光,就在这凝固的空气中,极其短暂地、几乎是微不可察地抬了一下,扫过他所在的方向。
他的眼神浑浊,疲惫,深处却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是惊愕?是担忧?是嘱托?
徐正阳还没有反应过来,陆有民就被那几个人带着走向走廊另一端的电梯厅。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又无声地合拢。
“唉!徐主任?徐主任!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惶恐和同情的嗓音响在身后。
徐正阳猛地回过神,有些僵硬地转过身。
是县委办的老资格科员赵明德,此刻他脸上写满了“大事不好”和“离远点”的复杂表情。
“赵…赵哥?陆书记这是怎么回事!刚刚那几个人是什么人,我怎么感觉气氛不对,看那几个人的穿着怎么像是纪委的人。”徐正阳的声音还有点飘。
赵明德快步上前,一边警惕地左右张望,“哎呀,你也看出来啦,别愣着了!快回你自己的办公室!多听少问。”
他语速飞快,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成了气声,“你也看见了吧?省纪委!那可是省纪委副书记谭国龙,首接带走陆有民的!天塌了!这回是真塌了!我看莱阳的天要变了。”
“为什么?陆书记他……,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他们会不会搞错了。”徐正阳显得难以置信地问道,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还能为什么!”赵明德猛地抬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焦虑说道,“你怎么还问这种傻问题,省纪委带走人,还用问为什么吗?肯定是有原因的,出来犯法,不就是贪污受贿。”
“赵哥!啥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陆书记。”徐正阳一脸茫然,不知道赵明德神神叨叨在说什么。
“唉!我的徐正阳同志,你真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啊!就昨晚!西郊岔路口!那个喝得烂醉如泥、开三轮车撞上路边电线杆子当场没了的王大奎!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说那晚陆书记的专车就在那附近!而且是陆书记以来亲自驾车搞出来的,更离谱传说从车上掉下来大量现金。”
“啊!昨晚!我昨晚向陆书记请假了,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啊!这也太离谱了。”
“唉!你呀!外面说的那些,有鼻子有眼的!还说…还说陆书记的司机可能…可能跟那醉鬼有接触!钱是他收的,甚至…甚至可能…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敢再说下去。
“啊?这怎么可能?昨晚到底怎么回事?赵哥!你能不能详细和我说说。”徐正阳焦急地追问。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都是我听来的,现场情况谁知道呢!反正现在这事传得沸沸扬扬,说是陆书记有嫌疑,上面得到消息,连夜派人下来了,那还能有假?估计十有八九是真的。”赵明德无奈地摇头。
昨晚!昨晚自己向陆书记请假后,就没有陪他们聚餐,而是回去看望父母,竟然发生了这么离谱的事情。
徐正阳心里一惊,立刻拿出手机,让他没想到,自己的手机竟然是关机的,没电了。
“我靠!该死!我怎么忘了给手机充电了。”
赵明德见徐正阳还傻愣愣站在办公室走廊里不走,用力推了他一把,“快回你办公室去!关好门!现在谁沾上谁倒霉!记住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话都别说!你也要有心理准备,你可是陆书记刚刚带进来的秘书,我估摸着你也要受到牵连。”
“赵哥,你说陆书记真会……”徐正阳还想追问。
“别问了!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局势不明,咱们能躲就躲。”赵明德打断他的话。
赵明德说完,像躲避瘟疫一样,也不理会徐正阳,迅速缩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咔哒”一声,门锁落下。
空荡的走廊再次只剩下徐正阳一脸茫然站着。
看着赵明德关上门的办公室,他摇了摇头,步履沉重地走向走廊另一头那间挂着“副主任”崭新铜牌的办公室。
此刻铜牌在顶灯下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和讽刺。
自己这才到县委办公室任副主任一个星期都没有,都还没有为陆有民书记办任何事,适应期都还没过,陆有民书记就出事了,真是奇了怪了。
推开门,一股新家具混合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感觉到双腿有些发软。他慢慢滑坐到地上,想着刚刚发生的怪异事。
王大奎…醉酒…车祸……大量不明现金,陆书记的专车…接触…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记忆深处,瞬间激活了尘封的前世碎片!
不是醉酒!不是意外。
前世,就在陆有民书记被带走、整个莱阳县天翻地覆之后很久,尘埃落定,李献林副书记成功上位。
一次偶然的机会,徐正阳才从一个被边缘化、喝多了的老纪检口中听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
那个王大奎,死前根本滴酒未沾!所有关于他醉酒的证据,包括现场呕吐物、围观者证词、甚至初检报告,都是精心伪造的!
而最关键、能首接证明王大奎清醒状态和事发时陆有民专车根本不在现场的铁证,
陆有民也没有亲自驾车,更不可能从他车上掉下来大量现金——
唯一让人无法理解,交警现场执法记录仪的一段原始数据,连同当时值班交警的一份原始纸质记录,在事发后不到24小时,就被李献林的心腹、县公安局局长孙勇强,以“存档失误”为名,从县局档案室深处调出,然后彻底销毁了!
“李…李献林!”这个名字从徐正阳齿缝里迸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
前世那个老纪检酒后失言的片段此刻清晰得可怕——孙勇强,档案室,原始记录仪数据,纸质值班日志,销毁!
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他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难道这一切都是李献林的阴谋?他为了上位,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徐正阳低声自语,眼神中满是愤怒。
“不行,我不能让陆书记就这样被冤枉,我一定要把真相查出来!为陆书记证明!好不容易受到一个领导赏识,至少也要为他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