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凝血，烛龙睁目破九幽；骸舟浮图，千年盟约烬江河
秦淮河己成火海。
十二艘漕帮铁甲战船在血色烈焰中扭曲崩裂，燃烧的龙骨竟在河面拼凑出巨大的巫族图腾——正是陆昭然六日前焚毁漕船时闪现的幻影。他单膝跪在焦黑的船骸上，断水刀贯穿甲板，右臂妖纹如活蛇游走，左眼金瞳死死盯住图腾中心悬浮的血玉。
“监天司的走狗……也配碰巫族遗物？”嘶吼从齿缝挤出。河岸上，三百名黑甲修士结“周天星斗阵”，为首的老道袖口绣七星纹，正是监天司副指挥使苍梧子。
“妖孽！”苍梧子拂尘甩出千道银丝，“你屠戮漕帮七百人时，可想过今日！”
银丝化作锁链缠向陆昭然，却在触及妖纹时骤燃。少年猛然抬头，金瞳倒映出河面异象——燃烧的图腾中央，缓缓浮出一具青铜棺椁！
咣！棺盖被无形之力掀开。
陆昭然如遭雷击。棺中女子身着玄黑巫祭袍，心口插着半截断裂的船桨，面目竟与他怀中母亲画像有七分相似！血玉突然爆发出尖啸，无数记忆碎片灌入脑海：
十五年前雨夜，女子将他塞进渔船暗舱，反手以船桨刺穿自己心脉。鲜血滴在他额头时凝成血玉雏形，远处传来柳七娘凄厉的呵斥：“姒瑶！你敢叛黄泉渡！”
“娘亲的……尸身？”陆昭然踉跄扑向铜棺，妖纹却骤然暴走。右臂鳞片疯长，五指己成利爪，狠狠抓向棺中遗骨——
“蠢货！那是相柳噬心蛊！”
七彩蛛丝破空缠住他手腕。白无垢踏月而来，人面蛛丝在指尖翻飞如银蝶：“青云剑派用你娘尸身养蛊三十年，就等今日引你妖纹反噬！”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棺中“尸身”突然睁眼，口中喷出九道幽绿毒液！白无垢拽动蛛丝将陆昭然甩开，毒液擦着他耳际掠过，监天司三名修士瞬间化作白骨。
“阵启！”苍梧子捏碎玉符。夜空北斗七星齐亮，光柱轰向河心。陆昭然左眼金瞳流转，竟见光柱中藏着十二枚镇魂钉——正是玄微子卦盘所示“荧惑守心”死局！
妖皇精魄在血脉中咆哮。
他迎向光柱挥刀，断水刀锈迹寸寸剥落，露出漆黑如墨的刀身：“烛阴——吞月！”
左瞳金芒炸裂，夜空仿佛被撕开巨口。北斗光柱如百川归海涌入金瞳，镇魂钉在距离眉心三寸处熔成铁水。三百修士同时吐血，苍梧子道冠崩碎：“不可能！这是上古巫……”
刀锋己至。
黑芒划过老道脖颈时，陆昭然看清他怀中掉落的密令：“生擒巫妖混血，押赴昆仑祭阵”。
监天司溃散如潮。
陆昭然跪在铜棺前颤抖着伸手，指尖触到女子心口断桨的刹那，血玉倏然融入他掌心。妖纹顺着右臂爬上脸颊，金瞳却流下血泪——这一次，他看清了真相。
女子临死前捏碎心尖血注入船桨，以巫族禁术将半块血玉封入船木。十五年后他焚烧的漕船，正是当年母亲赴死的旧舟！
“天道为盘，众生为子……”嘶哑声从河畔传来。玄微子拄着卦盘现身，青铜盘面裂痕密布：“血玉归体时，便是千年人妖盟约彻底焚尽之日。”
他指向沸腾的河水。燃烧的巫族图腾下方，竟浮出数以万计的妖兽骸骨——有人面蛇身的化蛇，有背生骨刺的犀渠，更多是戴着青铜项圈的人形枯骨。
“当年人族以血玉为契，与妖皇共定盟约。”玄微子卦针扎进河床，“如今你母亲用命藏的半块血玉觉醒烛龙血脉，盟约反噬己成定局。”
河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整条秦淮河开始倒流！
晨曦刺破云层时，河面己成修罗场。
幸存的监天司修士在妖兽骸骨围攻中惨叫，白无垢的傀儡丝织成巨网挡在陆昭然身前，声音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妖纹反噬经脉，再催动烛龙之力你会死。”
少年抹去金瞳血泪，断水刀指向倒悬的天穹。
血色朝阳映在刀锋上，竟与卦盘中“荧惑守心”的星象重合。他忽然想起玄微子在茶摊的谶语：“烛龙睁目分昼夜，曙雀西沉九幽开”，原来西沉的从来不是太阳——
是浴血的人间。
“去黄泉渡。”玄微子咳着血递来半枚船铃，“找柳七娘问清你母亲叛逃的真相，这是唯一能延缓妖纹反噬的法子……”
铃铛内壁刻着细小的“姒瑶”二字，与陆昭然怀中画像的落款如出一辙。
白无垢突然甩出蛛丝卷走船铃。
“此去幽冥九死一生。”傀儡丝在晨光中泛起冷焰，“先跟我回罗生门疗伤，或者……”他瞥向远处山崖。一抹白绫在风中翻卷如哀幡，云青崖的古琴在霞光中泛着青芒。
陆昭然金瞳微缩。
他看见未来碎片在琴弦上闪烁：奈何桥畔的曼珠沙华，柳七娘提引魂灯的背影，以及……白无垢被血色铁链贯穿心口的画面！
“动身吧。”少年将断水刀插回背后，妖纹在朝阳下蛰伏成青痕，“有些债，该去黄泉算清了。”
河风卷起焦灰，燃烧的图腾残骸沉入水底。
秦淮倒流处，隐约裂开一道缠绕锁魂链的青铜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