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飘着红烧肉的香气，油烟机“嗡嗡”地运行着，锅里的汤汁咕嘟咕嘟冒泡
小小的颜羽光着脚丫“哒哒哒”跑进来，小手扒着灶台边缘，踮起脚尖，眼巴巴地看着爸爸颠勺，酱汁在锅里翻腾，香气首往鼻子里钻
“爸爸，我同桌说，他爸爸妈妈会亲亲”
颜羽好奇看向颜爸爸问道“爱情就是亲亲吗？”
颜爸爸手腕一抖，差点把锅里的酱汁甩出去，他赶紧关小火，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两下，蹲下来平视儿子
小家伙的刘海翘得乱七八糟，小脸蛋上还沾着饼干渣，活像只偷吃没擦嘴的小花猫
"哎呀，"他轻声笑着，用拇指温柔地擦掉儿子脸上的碎屑，"你还小呢，爱情啊...可比亲亲复杂多啦，等你长大了，爸爸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颜羽一听，“噔噔噔”又跑进卧室，不一会儿抱出一老旧相册，他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位穿着淡黄色长裙的女士正温柔地笑着，阳光在她身后洒下一圈光晕
虽然照片己经褪色，但那眉眼间的温柔依然清晰可见
“妈妈真好看”颜羽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照片上褪色的裙角，像是怕碰碎了似的，“妈妈如果在的话会亲亲颜羽嘛？”
颜爸爸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他蹲下身把儿子紧紧搂住，感受着怀里小小的温暖，
他蹭着儿子软软的头发，声音有些发抖，"妈妈当然会亲亲颜羽啦"
“因为妈妈也爱颜羽吗？”小家伙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啦”颜爸爸揉了揉他的脑袋，嘴角努力往上扬了扬，可眼眶却有点热
"妈妈对颜羽的爱，会变成风，变成阳光，变成梦里的小星星...永远陪着颜羽"
他转头看了眼锅里快烧干的酱汁，赶紧把儿子放下
“好啦，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颜羽“哦”了一声，抱着相册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颜爸爸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抬手飞快地抹了下眼角，才重新拿起锅铲
抽油烟机的声音依旧嗡嗡响着，盖过了他那一瞬间的哽咽
妈妈——对颜羽来说是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名字，那个在爸爸口中温柔又漂亮的女人，为了带他来到这个世界，将她的生命永远冻结在了他出生的那天
他和爸爸的家没有很大，是在一个普通的老式居民楼里的两居室，但他厉害的老爸总能把这里变成温暖的堡垒——妈妈最喜欢的那块蓝格子桌布永远铺在餐桌上，桌上的花瓶里每天都会有一支含苞待放的蓝色玫瑰，那是妈妈最喜欢的花
"你妈妈她真的很爱很爱你"
他的老爸总爱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那本己经泛黄了的老相册，
"你名字里那个'羽'字，就是摘取你妈妈名字里的，林羽笙，这个名字好听吧"
每次说到这里，爸爸的眼神里总是充满着深深的眷恋
那本相册里面其实没有太多妈妈的照片——在妈妈去世的那一天，他的外公就立马带走了关于母亲的全部东西
除了他
虽然只留下了几张模糊的照片，但是他的老爸总能用语言勾勒出妈妈清晰的轮廓：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喜欢穿淡色的长裙，每次和我并肩一起站着的时候，总是会偷偷的踮起脚尖”
“你妈妈她啊，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漂亮的月牙，右边的脸颊还有个小小的梨涡......"
他的老爸最爱和他讲关于和妈妈的相遇，家境优渥的世家大小姐，偏偏爱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厨师
"她第一次来我店里的时候，就点了一碗面，那吃的叫一个赞不绝口，连汤都喝掉了，之后连着半个月都来光顾我这"
"她家人嫌我穷，给她安排了一场亲事，你妈她不愿意，就偷偷拿着户口本说要和我签证，我本来不愿意的，我给不了她好的生活，不愿意她跟着我受苦，但是你妈妈说，如果我敢拒绝，让她嫁给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她绝对不会放过我，你妈妈她那么胆小的一个人，不知道从那里拿了把刀，当时给我吓的啊，眼泪都出来了”
“你妈就是那么温柔又勇敢的人，愿意在我一穷二白的时候义无反顾的跟着我，但是怪我不争气，到最后都没能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人家都说我是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你妈妈只要一听到这种话，就立马帮我回怼过去，还会扒在我的耳朵边安慰我说——别听人家瞎说，你才不是什么癞蛤蟆，你绝对是个变成青蛙的王子，专门来配我这个公主的"
那些被爸爸反复讲述的细节逐渐在颜羽脑海里生根，他向往着能拥有父母般的爱情
颜羽出生的那一天是母亲的忌日，所以他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每年到了那一天，不管店里有多忙，爸爸都会把那天空出来，然后在天还没亮的时候抱着一束蓝色的玫瑰出门，太阳落山之后带着淡淡的酒气和雨露的味道回到家里
他知道，爸爸是去看妈妈了
十八岁那天，爸爸第一次给他过了生日，厨房里飘来了久违的香气，父亲系着母亲曾经穿过的围裙，把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长寿面推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
“你长大了，像你妈妈”
他透过雾气看见父亲的白发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一根根刺眼地扎在鬓角
明明还不到西十岁的人，怎么就有了这么多白发？
第二天清晨，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颜羽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灶台冷冰冰的，没有往日的烟火气
餐桌上整齐地摆着两本的结婚证，下面压着一封信
信里的文字颤颤巍巍的，还有几块洇湿了的痕迹：
"亲爱的儿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己经去陪你妈妈了
儿子，你己经长成了让我骄傲的男子汉，以后的路，你要好好走下去
冰箱冷冻层最下面，我包了你最爱吃的馄饨，记得水开再下锅
这么多年了，你妈妈她在那边等得太久了，我得去陪她了，
小羽啊，爸爸妈妈的爱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对不起啊...留你一个人了"
窗外飘着细雨，雨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像一道道透明的泪痕
颜羽把信纸按在胸口，冰凉的触感透过单薄的睡衣渗进来
他翻开那本结婚证，望着那张褪色的合照——年轻的父母开心的靠在一起，
他的妈妈真的很漂亮啊
只是从今天起，就只剩他一个人了啊
颜羽以为自己会崩溃大哭，可奇怪的是，胸口那块压了十八年的石头反而轻了些
他的笨蛋老爸啊，终于不用每天对着妈妈的围裙发呆了，终于不用一个人半夜偷偷翻那本泛黄的相册了
这十八年来，他的笨蛋老爸活得像一场漫长的告别仪式，现在总算能去见等得太久的那个人了
——可是这个傻老爸，干嘛要道歉啊
颜爸爸留下的钱很够用，颜羽顺利读完了大学
他没接手那家小餐馆——毕竟他连煎蛋都能糊锅，实在没遗传到老爸的手艺
最后他用爸爸留给他的钱买下了那个的店面，没营业也没出租，就让它保持原来的样子
有时候路过，他会站在门口发会呆
关于爱情，书上说了一万种答案，可没一种能说服他
他不是没想过谈恋爱，但每次想到老爸系着围裙煮面的背影，想到冰箱里备着的馄饨，桌子上永远不会枯萎的玫瑰
他就觉得，爱情这东西要么不要，要么就得是至死不渝的那种，就像一场豪赌，押上整颗真挚滚烫的心，赌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所以在发现谢云归可能喜欢自己时，颜羽熬夜想了几宿，自己有什么值得人家喜欢的？以及他们在一起之后可能的未来
可惜啊，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谢云归是天上飘的云，他是地上滚的泥团子
在此之前他们的人生连擦肩而过都算不上，说不定对谢云归来说，喜欢他只是心血来潮的调味剂，像甜品店里限时供应的甜品
既然明知没有结果，何必付出真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