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夜泼了墨般浓稠,琉璃瓦在残月底下泛着冷光,像无数片冻僵的鱼鳞。张涛缩在永巷的阴影里,指尖捏着块被体温焐热的令牌,那上面雕刻的藤蔓纹路硌得掌心生疼。王公公方才递令牌时,袖中散出的龙涎香还萦绕在鼻尖,混合着他话语里的算计:"这令牌拿好,事成之后,药园的钥匙少不了你的。"
宫墙下的荒草结着冰棱,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张涛抬头望向王公公寝殿的方向,窗纸上映着的人影,正与几个黑影密谈。他知道,自己方才答应的结盟,不过是跳进了另一个旋涡 —— 王公公眯着眼递令牌时,那三角眼里闪过的精光,和刘忠贤面具下的阴鸷如出一辙。
"想什么呢?" 苏若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裹着件打补丁的棉袍,鬓边沾着几片雪花,"王公公没把你怎么样吧?"
张涛将令牌塞进怀里,那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让他打了个寒噤。"令牌是拿到了," 他望着远处巡逻侍卫的火把光,那些光晕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尾巴,像一条条燃烧的毒蛇,"但也答应跟他联手对付刘忠贤。"
叶青羽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屋脊上,月白长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王福安那老匹夫,怕是想拿你当枪使。" 他轻巧跃下,靴底碾过薄冰,"咱家刚探到,他昨儿个还在跟刘忠贤的人喝酒呢。"
雪粒子突然变大,打在张涛脸上生疼。他想起王公公递令牌时,袖口露出的蛇形胎记 —— 那是西域蛇人的特有标记。"不管了," 他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再不动手,叛军就要攻破午门了。"
苏若雪突然拽住他的袖子,指尖冰凉:"你看!"
远处的宫墙上,几个黑影如壁虎般飞檐走壁,腰间血滴子在月光下泛着青芒。张涛开启洞察之眼,只见那些黑影的靴底都沾着司礼监特有的朱砂土,正是刘忠贤的死士。
"跟我来!" 叶青羽突然抓住两人,钻进旁边的夹道。夹道里堆满了废弃的宫灯,灯罩上的蟠龙纹被岁月啃噬得模糊不清。他们躲在灯架后面,听着死士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为首的死士嗓音嘶哑:"督主有令,见到张涛,格杀勿论!"
张涛感觉苏若雪的指尖在发抖,她悄悄摸出袖中的毒粉,却被叶青羽按住:"别动,他们是冲着王福安来的。"
果然,死士们径首冲进了王公公的寝殿,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和王公公尖利的惨叫。张涛透过灯架缝隙望去,只见王公公被两个死士按在地上,蟒袍撕裂处露出后腰的蛇形胎记 —— 那胎记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红光。
"原来如此!" 叶青羽恍然大悟,"王福安也是蛇人刺客的头目!"
张涛心中剧震,难怪王公公敢跟刘忠贤叫板。此时死士们己押着王公公往外走,他腰间的令牌掉在地上,正好滚到张涛脚边。
"拿到了!" 苏若雪低呼。张涛刚要去捡,却见王公公突然回头,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朝他飞快眨了眨眼。
"走!" 叶青羽拽着他们冲进旁边的密道,密道里弥漫着陈年的霉味,脚下的青砖松动,踩上去发出空洞的回响。张涛握紧捡到的令牌,发现这枚才是真正的百草令,牌面的藤蔓间嵌着颗鸽血红宝石,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王福安刚才给我们示警," 苏若雪喘着气,"他故意被抓,想让我们趁机拿令牌。"
密道尽头透出微光,是御花园的假山。张涛摸着令牌上的宝石,突然想起禁书里的记载:「嫉妒罪印,藏于药园万蛇窟,需以百草令为引。」他抬头望向药园方向,那里的奇花异草在夜色中泛着荧光,宛如一片鬼魅的森林。
"刘忠贤抓王福安,是想逼问罪印的下落。" 叶青羽指着药园深处,"我们得赶在他之前找到嫉妒罪印。"
三人刚潜入药园,脚下的土地突然震动起来。只见无数藤蔓从地下涌出,如活物般缠向他们。张涛举起百草令,令牌的红光与藤蔓的绿光碰撞,发出刺耳的尖鸣。苏若雪趁机甩出毒粉,藤蔓遇毒迅速枯萎,露出下面的洞窟入口。
"就是这里!" 张涛率先跳下洞窟,落地时踩在一堆白骨上,洞壁上的荧光虫发出幽蓝的光,照亮了中央石台上的黑匣。
苏若雪刚要去开匣,突然尖叫一声:"小心!"
只见洞顶垂下无数银线,线端系着熟睡的蛇人刺客,他们腰间都挂着刻着毒蛇的铜牌。张涛开启洞察之眼,看见那些铜牌正与百草令产生共鸣,而中央的黑匣上,赫然刻着扭曲的 "嫉妒" 二字。
"刘忠贤早有埋伏!" 叶青羽掏出机关铜钱,"我引开他们,你们拿罪印!"
铜钱在空中炸开,发出刺耳的蜂鸣。蛇人刺客被惊醒,吐着信子扑来。张涛趁机打开黑匣,里面躺着枚漆黑的印章,印面的毒蛇栩栩如生,蛇信子上还挂着毒液。他刚握住印章,突然感觉心口的傲慢罪印疯狂发烫,脑海中闪过王公公被抓时的眼神 —— 那不是示警,而是诅咒。
"快走!" 苏若雪拽着他冲出洞窟,身后的藤蔓重新合拢,将蛇人刺客困在里面。药园外传来叛军攻破午门的喊杀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也照亮了刘忠贤站在太极殿顶的身影,他手中握着六枚罪印,正对着药园方向狂笑。
"七罪印归一!" 刘忠贤的声音穿透火光,"魔神降世,天下都是咱家的!"
张涛看着掌心发烫的嫉妒罪印,又看看身边的苏若雪和叶青羽,突然明白王公公的算计 —— 他故意被抓,就是要让刘忠贤集齐六枚罪印,而将最危险的嫉妒罪印留给自己。这枚罪印里封印的,正是魔神最强大的怨念。
"我们中计了!" 苏若雪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指着张涛掌心的罪印,"这枚罪印会吞噬持有者的心智!"
话音未落,张涛感觉一股暴戾的气息涌入脑海,眼前浮现出尸山血海的幻象。他猛地咬住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将罪印塞进苏若雪手中:"快走!去太极殿!"
三人冲出药园时,叛军己经杀进内城。张涛看着遍地的火光和厮杀的人群,突然想起禁书的最后一页 —— 那页被血浸透的纸上画着个诡异的符号,像把插在心脏上的匕首。他终于明白,血契逆转的真正代价,不是献祭皇族血脉,而是让集齐罪印之人成为魔神的容器。
"刘忠贤想让我当祭品!" 张涛嘶吼着,声音被战火吞没。苏若雪握紧他的手,掌心的温度让他稍微清醒。叶青羽则展开天机令,上面的星图正在急速旋转:"还有一个时辰月至中天,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毁掉罪印!"
三人在火海中狂奔,身后是刘忠贤派来的死士,前方是叛军的铁蹄。张涛看着掌心因罪印共鸣而裂开的伤口,突然笑了 —— 王公公的结盟之约,刘忠贤的魔神计划,都不过是这盘大棋上的棋子。而他张涛,要做那掀翻棋盘的人。
此刻的太极殿顶,刘忠贤正将六枚罪印按在祭台上,等待着最后一枚嫉妒罪印的到来。他不知道,那个手握罪印的年轻人,正带着两个同伴,穿过尸山血海,走向他布下的最终陷阱。而那枚能吞噬心智的嫉妒罪印,正在苏若雪的袖中,发出越来越响亮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