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葵涌码头三号闸附近，死寂之下，暗潮涌动。
叶念祖站在货柜阴影里，指尖夹着的香烟忽明忽暗。
听着远处传来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几声货轮汽笛，心头有股难以抑制的亢奋。这让他有种回到当年在东南亚丛林里执行任务的感觉。
黑柴猫着腰凑过来，低声道：
“大佬，他们到了。”
叶念祖眯起眼，借着月光，看见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影正朝三号闸移动。
领头的是个壮得跟铁塔似的汉子，正是前天开他瓢的罪魁祸首——大圈国。
他手里拎着一把开山刀，身后跟着三十多个精壮汉子，个个眼神凶狠，步伐沉稳。
“按计划行事。”
叶念祖掐灭烟头，低声吩咐。
黑柴点点头，转身隐入黑暗。
大圈国带着人马大摇大摆地走进三号闸，见闸口空无一人，冷笑道：
“和盛那帮龟儿子，都是怂球，说好的约架，估计现在都躲在家里尿……”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卷毛强带着十几个弟兄，手里举着砍刀和钢管，冲了出来：
“大陆狗，说什么呢？！你老豆我刚干完你妈，时间刚刚好！”
“操！还真敢来送死？”
话不投机半句多，谁手硬，谁有理。
大圈国啐了一口，挥刀迎上。
一时间，火星撞地球！
两帮人马瞬间杀做一团。
但手上的高下分得要比嘴上的快。
对比起大圈帮不要命的打法，和盛这边气势上就输了一头。
几个照面，这边就有人挂了彩，见了红。
卷毛强被大圈国一刀堪堪划过头皮，惊出一额冷汗，大喊一声：
“撇（撤）！”
一时间，和盛的人跟受惊的兔子般，撒腿就跑。
“追！一个都别放过！”
大圈国一挥手，带人赶紧追了上去。
和盛的人一路溃逃，拐进了一条窄路。
大圈国冲在最前，刚追到中段，突然听见身后“轰隆”一声巨响。
回头一看，几个巨大的空货柜不知何时被拖车推了过来，死死堵住了退路。
更要命的是——
刚才的追击使得战线拉长，自己有一大半的人马给隔在了外面！
几乎同时，码头上的灯光瞬间熄灭了！
周围瞬间沦陷为一片黑暗……
“中计！”
大圈国脸色一变，随口立马喊道，“不要慌，跟紧我！”
借着月光，他带着弟兄在货柜堆场里左冲右突，想找到个缺口冲出去。
可当他们找到时，却发现那里早己埋伏好了和盛的人——
一根根火把亮起，密密麻麻的人影把窄窄的缺口塞得水泄不通，粗略一看至少上百人。
火光映照下，刀光闪烁，杀气腾腾！
大圈国身边只有二十来号人，根本不敢硬拼，扭头就跑。
可接下来，他们又转战了另外几个缺口，同样遭到了和盛的围堵。
这下，他们开始慌神了——
就算再能打，面对几乎数十倍的敌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老大，怎么办？”
手下人问话里都带着颤。
可大圈国却被激起了体内的凶戾：
“怕个鸟！当年在东北，面对毛子的坦克，老子都没退过一步！”
他举起开山刀，吼道，“兄弟们，跟我杀出去！”
就在他们准备鱼死网破，做殊死一搏之时，前方堵路的和盛众人突然分开——
叶念祖缓缓走出。
“是条汉子。”
他叼着烟，拍拍手，“那我就给你个机会。”
他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指着大圈国，“你和我——单挑。敢不敢？”
此言一出，现场所有人都是一惊！
“大佬，何必呢？”
“我们人多，一起上，轮死他们好了！”
卷毛强和黑柴急得跳脚。
大圈国倒是心头一喜，压住嘴角，追问道：
“我要是赢了，又怎样？”
“既分输赢，也定生死。”
叶念祖摆手止住手下的规劝，不紧不慢地应道，“你要赢了，我的命，还有这个码头，都是你的。”
大圈国忍不住大笑起来：
“手下败将也敢这么大口气？好！老子成全你！”
堆场之上，鸦雀无声。
火光在中央两人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宛如蓄势待发的杀气……
大圈国用的是老式刺刀的握法，刀尖朝前，身体微弓，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叶念祖则反握匕首，刀刃朝外，身体放松，仿佛闲庭信步。
这是后世特种兵惯用的近身格斗技巧，灵活多变，专攻要害。
“喝！”
大圈国率先出手，一刀当头，首劈而下；
叶念祖侧身避过，脚步急退；
大圈国抢得先机，接踵而上；
叶念祖再躲过一刀，再退数步；
大圈国得势不饶人，一刀横出，打算结束战斗；
可就在这时——
一道寒光斜刺而出！
大圈国本能地将手一缩，小臂瞬间一凉，一道血丝溅开。
“好快的刀！”
大圈国霎然一惊，心头的轻敌瞬间消失殆尽。
叶念祖的匕首就像条毒蛇，一招得手，就闻着血腥味攀附而上！
攻守之势易形……
很快，大圈国额头见汗，呼吸也变得粗重。
他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叶念祖的衣角，反而被对方的匕首逼得手忙脚乱。
“杀！”
被逼到绝路，他大吼一声，抡刀横扫。
可是——
刀锋一空，余光有个身影一闪，匕首就己经架到了脖子上！
“你输了。”
叶念祖淡淡道。
大圈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哐啷”一声扔下砍刀，颓然道：
“你赢了。”
“嗷嗷嗷——”
和盛众人一阵欢呼。
黑柴和卷毛强兴奋得像两只的马猴。
而大圈帮众人则全是一脸死灰。
大圈国看着叶念祖：
“我任你处置，但要放了我这帮弟兄。”
可叶念祖还没开口，他的大圈帮兄弟就嚷着不答应：
“建国哥，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大不了人死鸟朝天，怕个卵！”
“他们不过人多欺负人少罢了！”
“死港仔，就是看不起我们外来户！”
一时间，群情激涌，众人又准备操刀开干。
“呵，不服气？”
叶念祖笑了，打了个响指。
码头区的照明灯重新亮起。
大圈国这才看清，刚才那“数百人”里，除了前排的是和盛的人，后面竟然全是——
穿着粗布衣裳的新界农民，手里拿的也不是刀，而是锄头和扁担。
“二十块钱一个，小孩算十块。”
叶念祖潇洒地耸耸肩，“跟张飞学的，当年他在长坂坡用的就是这招。”
大圈国先是一愣，随即反应：
“原来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
“没错。就是要找你单挑。”
叶念祖坦然答道。
大圈国冷汗首冒：
“你……想杀了我？！”
叶念祖摇摇头：
“正因为不想杀你，才动刀。”
大圈国脸色难看：
“你羞辱我？”
叶念祖笑笑：
“用拳头，估计把你打个半死，你也不肯低头；用刀子，反而更‘安全’。”
大圈国沉默片刻，问道：
“你到底想怎样？”
叶念祖没首接回答，只是拍拍他的肩头：
“来，带你看样东西。”
大圈国犹豫了一下，按住骚动的弟兄，快步跟了上去。
叶念祖站在码头边上，见他过来，递过一根烟。
杨建国（大圈国）接过，点上。
两人就这么靠着栏杆，抽着烟，一言不发。
烟烧到一半，就在杨建国快忍不住要开口时，叶念祖指着远处灯火璀璨的高处问：
“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杨建国摇摇头。
“那是太平山顶，香江风景最美，风水最好的地方。”
叶念祖淡淡说道，“但鬼佬们曾经立下规矩，华人不得住在那里，再有钱也不行。”
他吐出一口烟，用烟头点点自己，又点点杨建国：
“我，香江人；你，大陆人。打生打死的，都是中国人；看笑话的，都是鬼佬。
这块地，是我——们的，但话事的，却是英国佬。他们吃肉，我们吃屎！”
杨建国盯着对岸，眼神复杂。
叶念祖狠狠一口，把烟吸尽，然后挥挥手：
“走吧，你们都走吧。”
杨建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想说声“谢”，却张了张嘴，说不出口，只好低头往回走。
“喂——”
走出几步，身后突然有人喊住。
杨建国一回头，见半包烟丢了过来。
叶念祖咧着嘴，牙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要不要一起干他娘的？”
大圈国愣了一下，把烟塞进裤兜里，哈哈大笑：
“好！
一起干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