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化合上了卷宗。
厚厚的一沓，记录的不是账目，而是一个女人的空虚。
欧阳菁，京州城市银行副行长，李达康的妻子。
卷宗里，她的购物记录、出入的高档会所、甚至与朋友抱怨丈夫的零星话语，都被整理得明明白白。
这是一个用奢侈品和虚荣心构筑铠甲，内里却早己被婚姻的冷漠腐蚀得千疮百孔的女人。
手机屏幕亮起，是程度发来的信息。
【今晚，凤凰会所，她会去。】
黄天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闪过一丝审计员面对复杂账目时的兴奋。
今晚，他要去审计一颗人心。
凤凰会所内，水晶吊灯的光芒奢华而冰冷。
欧阳菁端着一杯香槟，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社交微笑。
她刚刚挂断李达康的电话。
电话里，丈夫的声音一如既往，谈的是市里的经济数据，问的是光明峰贷款项目的进度，没有一句关心。
她感觉自己不像妻子，更像是他政治蓝图上的一件配饰。
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酒杯里的香槟晃了晃，却没有洒出。
“抱歉，您没事吧？”
男人的声音带着歉意，却不显卑微。
欧阳菁抬头，看到一张干净斯文的脸，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手腕上的表低调而有品位。
是黄天化。
“我没事。”她礼貌性地回应。
黄天化点点头，没有过多纠缠，转身融入了人群。
那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反倒让欧阳菁多看了他两眼。
稍后，欧阳菁在露台透气，晚风吹不散心头的烦闷。
黄天化端着两杯红酒走了过来。
“介意吗？里面太吵了。”
他没有提刚才的碰撞，仿佛真是偶遇。
欧阳菁没有拒绝。
他们没有聊工作，黄天化聊的是勃艮第的红酒，是佛罗伦萨的艺术，是那些李达康永远不会关心的话题。
“一个人的价值，从来不该由伴侣的职务来定义。”
黄天化看着远处的城市灯火，像是自言自语。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欧阳菁的心防。
她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个男人，好像能看透她的灵魂。
“我一个朋友，在做私募。”黄天化话锋一转，语气随意，“最近有个项目，周期短，收益不错。就是门槛高了点，不是谁都能进。”
他看向欧阳菁，笑了笑。
“算是给那些......懂得生活，却被生活亏待了的人，一点小小的补偿吧。”
他递出一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姓氏和一串私人号码。
“如果欧阳行长有兴趣，可以随时联系我。”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没有给她任何压力。
几天后，空旷的别墅里，这是王大陆送给她的。
欧阳菁看着梳妆台上那些冰冷的珠宝，心里才舒服一点，只有这种物质生活才能弥补她精神荒芜的生活。
她拿起了那张名片，拨通了电话。
第一次“投资”，五十万。
黄天化指导她通过几个境外账户操作，过程复杂，却让她有一种禁忌的刺激感。
一周后，一个干净的匿名账户里，多了一百二十万。
来路被洗得干干净净。
欧阳菁看着那串数字，心脏狂跳。
这不仅仅是钱，这是她摆脱李达康光环，证明自己的开始。
她彻底信任了黄天化。
接下来的几个月，她成了黄天化的“投资伙伴”和“红颜知己”。
她向他倾诉婚姻的不幸，他则为她带来一笔又一笔丰厚的回报。
她以为自己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
她不知道，每一次转账，每一次会面，每一次通话，都被一只无形的手，记录在案。
京州一家高级日料店的包厢内。
欧阳菁心情极好，她穿着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整个人容光焕发。
“天化，这次多亏了你，我总算可以给女儿在国外买下一栋房子了。”
她举起清酒杯，眼波流转。
黄天化没有举杯。
他脸上的温和笑容不知何时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审计员般的冷漠和审视。
他将一部平板电脑，推到欧阳菁面前。
屏幕亮着。
上面是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图。
中心是她的名字和照片。
从她名字延伸出的线条，连接着一个个海外银行账户，每一笔资金的流入流出，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旁边，还有他们数次会面的照片，以及几段音频文件的波形图。
【音频1：天化，达康他根本不懂我......】
【音频2：这笔钱，真的安全吗？】
欧阳菁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如坠冰窟，全身僵硬。
那个风度翩翩的知己，那个带她挣脱牢笼的贵人，原来是精心伪装的猎手。
而她，是那只自投罗网的猎物。
“你......”她的嘴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欧阳行长，现在我们来谈谈新的合作方式。”
黄天化的声音，像桌上盘中的冰块一样冰冷。
“第一，我走出这个门，平板里的东西，会立刻出现在省纪委的邮箱里。”
他身体前倾，盯着她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
“你比我清楚李达康的为人。为了他的政治前途，他会第一个站出来，亲手把你送进去。”
欧阳菁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第二，”黄天化继续，“你乖乖听话。你还是风光的李夫人，高贵的欧阳行长。但从现在起，你的眼睛，你的耳朵，都属于我们。”
“李达康的每一次会议，每一个电话，见的每一个人，我都要知道。”
绝望顿时将欧阳菁淹没。
她看着黄天化那张毫无感情的脸，之前因为遇到知己的兴奋感都被击得粉碎。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只剩下空洞的死寂。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黄天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普通的审计工作。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方块，推到她面前。
“你的新手机，加密的。随时保持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