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药房的药池泛起暗红色涟漪,苏玉卿的哭喊声仍在陆沉舟耳畔回荡。他站在司礼监档案库的青铜灯树旁,指尖拂过积尘的檀木架,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太医令浮肿发白的指尖。
"少监大人,这是您要的《金鳞录》。"小太监捧着鎏金匣子的手在发抖,"掌印大人今早下令,任何人不得..."
陆沉舟截住话头,玄色袖袍扫过对方颤抖的睫毛:"本官提督验净司,查的就是净身档案。"他故意让腰间的寒铁尺撞在檀木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当最后一道人影消失在甬道尽头,他迅速撬开鎏金匣暗格。十二监历年净身记录的黄麻纸上,朱砂批注的"验讫"印竟全是倒盖的——这是魏无垢与西域商人交易时的暗记。
"果然..."他喉结滚动,突然听见瓦当上传来的轻响。三长两短,是萧景琰在朱雀大街约定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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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侯世子翻窗而入时带进一缕血腥气,银甲护腕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你义父今晨处决了七个西域商人。"他抛来一卷泛黄的羊皮纸,"看看这个。"
宫门值守记录上,先帝驾崩当夜的值守太监签名赫然是"魏无垢"。更骇人的是备注栏里蝇头小楷写着:"丑时三刻,放行天竺僧侣三名,携鎏金药匣。"
"药匣现在何处?"陆沉舟的指甲陷进羊皮纸。
"在女帝寝宫的暗格里。"萧景琰突然压低声音,"但楚明凰今早秘密召见了苏玉卿——你猜太医令临死前把什么塞进了女儿的药囊?"
窗外惊雷炸响,电光映出世子腰间新佩的玄鸟纹铁符。陆沉舟瞳孔骤缩,这是影卫统领才有的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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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净司的寒铁尺在灯下泛着青芒,陆沉舟用它在《金鳞录》空白处轻轻刮擦。隐藏的墨迹渐渐浮现:"永和三年,陆氏幼子未净身,代以死囚充数。"
他的火焰胎记突然灼痛起来。当年净身房总管留下的密档证实,所谓谋反案不过是魏无垢为寻找前朝血脉设的局。书架阴影里传来枯叶摩擦般的笑声:"好义子,竟能破译为父的'枯荣密'。"
魏无垢的半边腐脸从黑暗里浮出,另半边仍戴着玉瓷面具。陆沉舟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失了一截——与《山河龙脉图》残卷上被血渍污染的位置完全吻合。
"您来取《山河图》?"陆沉舟不动声色地将寒铁尺抵住自己咽喉,"可惜残卷己经..."
"烧了?"魏无垢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那女帝背上的龙纹怎么解释?"他突然甩袖击灭灯烛,"你以为楚明凰为何独独对你特别?"
黑暗中传来利刃破空声。陆沉舟本能地使出燎原七式第一式"星火乍现",却听见金属坠地的脆响——是那枚能调遣影卫的玄鸟玉佩。
"拿着它去冷宫废井。"魏无垢的声音忽远忽近,"看看你父亲真正的..."
话音被突如其来的梆子声打断。远处传来苏玉卿凄厉的呼喊:"少监大人!女帝寒毒症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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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舟踹开太医署大门时,楚明凰正蜷缩在冰玉榻上抽搐。苏玉卿的银针扎在她的背部龙纹处,每根针尾都连着细细的血线。
"焚心散诱发龙脉反噬。"女医官声音发颤,药箱夹层露出半张配方,"但父亲留下的解药需要..."她突然噤声,望向陆沉舟的左肩。
楚明凰染血的指甲突然抓住他手腕:"陆卿...冷宫废井..."她的瞳孔开始扩散,"那里有...双生..."
玄鸟玉佩在陆沉舟掌心发烫。窗外,无数铁鹞子破甲箭的寒光正对准太医署的雕花窗棂。他想起萧景琰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新任影卫统领腰间,还挂着丞相府的鸳鸯香囊。
苏玉卿突然割开自己手腕,将血滴进药碗:"喝下去。"她盯着陆沉舟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或者你想看女帝变成先帝那样...全身爆裂而亡?"
雨开始下了。陆沉舟听见魏无垢的木屐声由远及近,像索命无常的计数。寒铁尺在袖中嗡鸣,他知道自己正站在所有阴谋的交汇点——
冷宫废井里埋着的,或许不只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