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台的青铜鼎在暴雨中嗡鸣,九十九级玉阶被雨水冲刷得如同镜面。陆沉舟的蟒袍下摆沾满泥浆,玄铁打造的假肢在石板上敲出沉闷回响。他抬头望向丹陛之巅——楚明凰的十二旒冕冠在闪电中泛着冷光,像一柄悬在王朝命脉上的利剑。
"少监还在等什么?"女帝的声音穿过雨幕,手中那卷《山河龙脉图》正在她指间缓缓燃烧,"午时三刻的龙脉异动,可不会等我们。"
陆沉舟的左肩突然灼痛起来。火焰胎记在衣料下跳动,仿佛感应到地底深处那条被铁链锁住的龙形黑气。三个月前从地宫带出的端敬皇后血书,此刻正在他袖中与胎记共鸣。
"陛下确定要这么做?"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雨水顺着下颌滴在青铜鼎边缘,"焚心散的药引会引发寒毒症反噬。"
楚明凰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女帝掌心传来的温度让陆沉舟瞳孔骤缩——那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体温,更像是从寒冰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朕的太医令嫡女呢?"冕旒垂珠后闪过一道幽蓝光芒,"苏玉卿没告诉你?焚心散配方里藏着端敬皇后用命换来的解咒之法。"
祭坛下方传来铁甲碰撞声。萧景琰带着三百铁鹞子将祭天台围成铁桶,破甲箭的箭簇全部指向地缝中渗出的黑雾。世子抬头时,陆沉舟看清他颈侧蔓延的青色血管——那是密折上记载的,先帝诛杀端敬皇后时中的同种剧毒。
"魏无垢到诏狱了?"陆沉舟突然问道。
楚明凰的冷笑混在雷声里:"义父正在享受枯荣诀最后的反噬。"她掀开袖口,露出与魏无垢如出一辙的腐烂皮肤,"双生子诅咒,真有意思。"
地底传来龙吟。第一道裂痕出现在鼎足时,陆沉舟终于展开血书。泛黄的绢帛上,端敬皇后用金粉写就的咒文正与他胎记交相辉映。苏玉卿的声音突然从鼎后传来:"少监的胎记不是诅咒...是钥匙。"
暴雨在此时诡异地静止了。悬浮在空中的雨滴里,陆沉舟看见二十年前的真相——被调包的皇室血脉不是他,而是戴着人皮面具的魏无垢。验净司的寒铁尺从来测不出异常,因为真正的龙裔本该残缺。
"共治天下?"他苦笑出声,玄鸟玉佩在掌心碎成齑粉,"陛下早知道要镇龙脉,必须有个真太监。"
青铜鼎突然炸裂。地缝中冲出的黑气化作龙形扑向楚明凰时,陆沉舟扯开官服。火焰胎记脱离皮肤浮到空中,将黑龙钉回地底。他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就像当年净身房的铁门被魏无垢亲手关闭。
最后一刻是苏玉卿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女神医的银针带着焚心散刺入他后颈时,陆沉舟在剧痛中看清她药箱夹层里的真相:所谓解药,需要皇室血脉与阉人精气共同献祭。
"萧世子..."他咳着血抓住苏玉卿手腕,"密折..."
暴雨重新落下时,楚明凰的剑锋己经抵住他咽喉。女帝眼中流转着与地底黑龙同样的金光:"朕改主意了。"冕旒冠滚落玉阶,她撕开龙袍露出心口蔓延的黑色纹路,"这天下,该还给真正的龙裔。"
陆沉舟在剧痛中大笑。他残缺的身体正在化作锁链,将女帝与黑龙一同拖向地底。恍惚间看见萧景琰射出的破甲箭穿透楚明凰肩膀,铁鹞子的黑翎箭覆盖了整个祭天台。
苏玉卿的最后一针落下时,他听见地底传来魏无垢的嘶吼。枯荣诀反噬的掌印太监正从诏狱方向爬来,半张腐脸上挂着与端敬皇后同样的泪痣。
雨停了。陆沉舟在黑暗里数自己的心跳,首到听见龙脉归于平静的嗡鸣。有人往他嘴里渡了一口药酒,萧景琰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密折我烧了。"
当第一缕阳光照到祭天台残骸时,苏玉卿正在整理染血的银针。她脚边是两具相拥的骸骨——一具肩有火焰纹路,一具心口插着玄鸟发簪。远处的宫墙上,新贴的皇榜正在风中舒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礼监陆沉舟护驾有功,追封镇龙亲王..."
诏书右下角,有个不起眼的针眼。那是苏玉卿用焚心散蘸着两人血,刺穿的最后一个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