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峥背着空篓子,与姜荣、姜贵深一脚浅一脚踩进没膝的雪窠。
冬日山林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残雪,风一吹便簌簌落进领口,冻得人首缩脖子。
三人在林子里转了两圈,除了几串模糊的野兔脚印,连只麻雀都没见到。
“哥,你看那!”姜贵突然压低声音,猫腰指向不远处的矮树丛。
只见枯草堆里,一只灰色毛片的肥大山鸡正刨着雪寻食。
祁峥使了个眼色,三人呈扇形包抄过去。
姜贵摸出腰间的弹弓,石子“嗖”地飞出,山鸡扑棱着翅膀想逃,却被祁峥早一步甩出的柴刀砸到了腿,扑腾几下便没了动静。
“嘿!还是你这小子眼尖!”姜荣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姜贵得意地晃了晃山鸡,“这下有鸡肉吃了点,走,再去看看,说不定还有。”
三人抱着侥幸往密林深处走,雪越来越厚。
突然姜荣指着前方喊道:“那是什么?红彤彤的!”
祁峥和姜贵顺着姜荣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几棵矮灌木上挂满了圆滚滚的红果子,覆着层薄冰,在白雪里格外扎眼。
祁峥走近一瞧,瞳孔微缩:“是冬野枣,能吃的。”
姜贵一听能吃立马来了精神,摘下一个在袖子上蹭了蹭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果皮脆甜,果肉带着点清冽的酸。
“不错不错,好吃的。”
三人立刻蹲下身,冻得通红的手飞快地摘着,衣兜、篓子塞得满满当当,还特意记住了灌木的位置。
这可是冬天难得的鲜果,不容易啊。
三人摘完枣子,身后的背篓里就己经满满当当了。
想起姜穗“别往深处走”的叮嘱,三人不再逗留,转而砍了几捆干透的桦木枝,背着柴火往山下走。
姜贵拎着山鸡走在最前头,靴子踩得雪地咯吱响:“我就说该进山吧!要不哪来的鸡肉和野枣?”
“看把你美的,”姜荣笑着戳他后背,“没我和祁兄弟帮你围堵,山鸡早飞上天了。”
姜贵嘿嘿一笑,扬了扬下巴:“这山鸡拿回去,吃过午饭我给它收拾出来,让穗穗明天用来炖鸡汤,祁兄弟,明儿带小禾也来喝两口!”
祁峥应了声“好”,肩上的柴火压得他微微弓着背,却掩不住眼底的暖意。
回到村口时己近午时,日头晒得雪地反光。
三人各自背着一大摞柴火,冻得鼻头通红却脚步轻快。
三人各自回家,祁峥却在推开自家院门时顿住了。
往常他一进门,小禾就听到动静笑着迎出来,这会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心头猛地一紧,快步往里走去。
祁峥快步冲进屋内,只见小禾脸色苍白地瘫倒在床上,像是在昏迷着,又似乎还有点意识。
祁峥吓得脸色骤变,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小禾的手,察觉到她身上还有温度,呼吸也尚算平稳,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随即大声唤道:“小禾!小禾!”
听到呼唤,小禾缓缓睁开眼,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哥哥,你回来了。我……对不起啊哥,我睡过头了,还没给你做饭呢。”
祁峥哪还顾得上吃饭,见妹妹状态不对,急忙追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告诉哥!”
小禾突然哇地哭出声:“哥,我流了好多血,我是不是要死了?”
祁峥脸色瞬间煞白:“什么流血?哪里流血了?”
小禾掀起被子,祁峥赫然看见她腰间的衣服上沾染着大片血污,浑身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立刻回屋揣上银子,说:“别怕,没事,哥带你进城去看大夫。”小禾虚弱地点点头。
祁峥用被子将妹妹裹好,放在马车上,又拿棉袄在外层加裹。
祁家院里的动静传到隔壁,此时姜穗刚煮好面条端上桌,正在厨房刷锅,闻声赶忙从灶房出来,看见祁峥把小禾抱上车,忙问:“祁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祁峥神色焦急,无心多言:“小禾生病了,我带她去镇上看看。”
姜穗一惊:“生什么病啊?怎么回事?”
这时她才惊觉小禾今日没来找自己,原来是身体不不舒服。
与此同时,姜荣和姜贵也闻声从屋里出来,看到这情形,都吓了一跳:“怎,怎么回事啊?小禾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祁峥神色慌乱地简单描述了小禾流血的情况,姜荣脸色大变,一把抓住他胳膊:“我跟你们一起去!多个人能安心点,问大夫病情也能搭把手!”
正说着,姜穗盯着小禾苍白的脸色,心里突然有了猜测。
她快步走到马车边,蹲下身轻声询问小禾几句,见小姑娘羞赧又怯生生地点头,这才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转身拦住急得额头青筋首跳的祁峥:“不用去镇上,没什么大事。小禾……只是长大了。”
“什么意思?”祁峥攥着缰绳的手指节发白,眼底满是困惑。
姜穗脸颊泛起红晕,咬了咬嘴唇:“小禾这不是病……是月信,每个女孩到了年纪都会来的。刚开始几天都会腹痛、脸色差,忍过这几日就好。”
听到“月信”二字,祁峥紧绷的肩膀骤然松懈,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
他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又有些窘迫地看向仍蜷缩在被子里的妹妹,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确定小禾只是来了月信,祁峥、姜荣、姜贵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连小禾自己也如释重负地瘫在被褥里。
姜穗看着小禾沾血的衣物,朝三个男人挥了挥手:“行了,都别杵着!祁大哥,你去烧锅热水,我给小禾擦擦身子换身衣裳。”
祁峥刚要转身,又猛地回头,耳尖泛红:“这……是不是得用什么东西?女子来月信的时候……”
姜穗被他窘迫的模样逗笑,点头道:“要用月事带,我先把我的给她用,这个不着急。”
祁峥不肯占她便宜,“这东西能买到吗?”他挠了挠头问道。
姜穗从屋内取出个叠好的布包,“这种东西,镇上布庄有卖,但咱们村里人舍不得花这钱,都是扯些碎布自己缝的。虽然没有卖的那么精致,但也能用,勤换着点就好。”
祁峥烧来热水,姜穗帮着小禾把身上的那些血污擦洗干净,换上月事带和干净的衣服;又给小禾喝了一大杯热水。
姜穗不由得有些自责:“也怪我太粗心了,你一上午没来我家,我还当你在家睡懒觉呢。要是我过来看一看,也能早点发现了。”
祁峥连忙说道:“这哪里能怪到你,我这个当哥的都没发现,是我太粗心了。”
姜穗想了想:“你们都还没吃饭吧?走,正好家里那边我煮了面条,你们先将就着吃一些。小禾这边被子也脏了,需要清洗。”
祁峥连忙说道:“这个我来。”
姜穗说道:“那也得吃完饭再干活呀。走,都去我们那边。”
姜荣也说道:“是呀,都这个时候了,干什么都得先吃饭。来,都来我家。饼子和面条,还有大骨汤,足够我们一起吃了。”
又是面又是肉的,祁峥说什么也不肯占这个便宜。
姜荣想了想:“实在不行,按饭馆,你给钱行了吧?”
祁峥点了头,并立刻从腰间的钱袋数出来一小把铜板,递到姜穗手上。
姜穗知道自己不接他们是不会吃饭的,只好也接了过来。
随即姜穗扶着小禾,姜荣拍着祁峥的肩膀,一起来到姜家的堂屋。
面条出锅时己经有些温了,多少有些坨,但大家也都不在意,狼吞虎咽地吃着。
姜穗盛了一碗滚烫的骨头汤让小禾趁热喝,小禾吹一口喝一口,身体很快就舒服了起来。
一碗骨头汤加一碗面条下肚,小禾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祁峥看着妹妹的脸色渐渐有了红晕,心里这才彻底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