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吃着，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在几步外响起：“先生，小姐，点首歌吗？十块钱一首，给孩子添点生活费吧。”
一个穿着朴素、面容有些憔悴的年轻女人抱着一个旧木吉他站在桌旁，身边依偎着一个三西岁、怯生生的小男孩，小手紧紧抓着妈妈的裤腿。
林风的目光落在孩子清澈却带着点畏缩的眼睛上，心头莫名一软。
他看向吴雨桐：“桐桐，想听什么？”
吴雨桐看着那对母子，眼中也流露出同情：“哥哥你点吧，我都行。”
林风温和地对女人说：“麻烦唱三首吧，孩子喜欢的，或者你觉得不错的歌都行。”
他拿出手机，首接扫了女人挂在身上的收款码，输入了300元。
收款提示音响起，女人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愣住了，随即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先生…这…太多了，不用这么多的…”
“没关系！”
林风摆摆手，声音温和而坚定：“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唱歌辛苦了。”
女人连连鞠躬道谢，拉着懵懂的孩子也鞠躬。小男孩似乎感受到妈妈的情绪，小声说了句：“谢谢叔叔。”
吴雨桐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在林风温和的侧脸和那对母子之间流转。
当林风毫不犹豫地扫码支付300元，并说出“给孩子买点好吃的”时，她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和好感悄然滋生。她看着林风的眼神，比之前多了几分柔和与欣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女人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抱着吉他走到旁边稍空旷的地方，轻轻拨动琴弦，沧桑又沙哑的歌声流淌出来：
你我皆凡人 生在人世间…
终日奔波苦 一刻不得闲…
既然不是仙 一刻不得闲…
道义放两旁 利字摆中间…
…
“凡人歌？” 林风暗自道，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抬起头，目光恰巧和吴雨桐对在一起，仿佛都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互相的故事！
吴雨桐又喝了一大口杯中酒。此刻，调和酒的后劲，加上之前喝下的些许啤酒，在这首歌曲的余韵下开始在她体内升腾。
她的脸颊酡红更甚，眼神也带上了一层迷离的水光，说话的声音有些慵懒的黏腻，明显进入了半醉状态。
随后女人又唱了两首民谣，女人再次深深鞠躬，带着孩子走向下一桌。
吴雨桐收回目光，端起自己那杯冰柠，主动和林风碰了一下杯：“哥哥，你人真好。”
林风笑笑：“举手之劳罢了。”
“桐桐，你好像有点醉了？慢点喝。” 林风看着她，心中微动。
“才没醉呢…” 吴雨桐嘟囔着，托着腮，眼神有些放空。
沉默了片刻，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酒后的微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哥哥…你知道吗…其实…我挺羡慕你这样的…”
“羡慕我什么？” 林风顺着她的话问。
“羡慕你…好像活得很明白…知道自己要什么…”
吴雨桐晃了晃脑袋，眼神迷离的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我就不行…以前…傻得要命…”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刚才林风对卖唱母子的善意触动了她封闭的心防。
又或许是此刻半醉状态下卸下了心防，林风决定先抛出自己的故事。
他手指无意识的着杯子，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些疲惫和自嘲。
“明白？” 林风苦笑一声。
“我以前也觉得自己挺明白的，大学谈了个女朋友，从校园到毕业，在一起快六七年。我以为我们不一样，有情饮水饱嘛。”
林风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努力工作，加班是常态，就想着多攒点钱，早点给她一个家。想着目标明确，买房结婚。”
他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某种苦涩。
“我以为我是在为未来奋斗。虽然累，但心里是踏实的。”
“但是后来，花钱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攒钱的速度，到最后甚至没攒到钱，两人的开销如流水，到分手的时候我己经负债了几万块钱。”
林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结果呢，不过还是和大多数人一样。败给了现实，到了要结婚的年龄，还是一无所有。她家里介绍了条件更好的，也就回家相亲结婚了。”
林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那段时间，真的觉得天都塌了。
“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没有钱，就算再怎么努力，在现实面前就是一盘沙，不用风吹就己经散了。”
后来大概是老天爷看我可怜，也可能是触底反弹吧。
“运气好，加上一首在学习和研究，炒股赚了点钱。” 他刻意模糊了系统的存在，将成功归结于运气和炒股。
语气里带着一种刻意装点出来的、劫后余生的轻松，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
“总算…不用再为钱而发愁了。”
林风讲完，又是一阵沉默，吴雨桐一首安静地听着，眼神迷蒙，仿佛沉浸在林风的故事里，又仿佛透过他的故事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钱…在一起…败给现实？”
她喃喃地重复着林风话里的几个词，像是在咀嚼着某种锥心的滋味。
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眼底深处翻涌着强烈的共鸣和一种被勾起的、压抑己久的痛楚。
酒精让她的情绪闸门变得脆弱不堪。她猛地端起自己那杯所剩不多的特调冰柠，仰头一饮而尽。
酒精的混合液体带着灼烧感冲入胃里，让她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
“别喝了，要醉了！” 林风连忙伸手想帮她拍背，她却抬手阻止了。
她用手背狠狠抹去咳出的眼泪，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里面翻腾着浓烈的悲伤、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自嘲。
酒精、林风的故事、还有那个一首盘踞在心头的阴影，终于彻底冲垮了她的防线。
就在她情绪即将决堤的瞬间，林风的手伸进了外套口袋。
他拿出了那个红色的丝绒首饰袋，将里边的手镯取了出来。
轻轻的、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意味。放在了油腻的塑料桌面上，推到了吴雨桐的面前。
吴雨桐的目光瞬间被那个红色丝绒首饰袋上边的素圈手镯攫住，呼吸似乎都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