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舀了小半碗米,仔细淘洗干净。家里只有一个从旧木箱里翻出来的、掉了不少瓷的旧铝锅。她把米和水放进去,小心翼翼地架在炉子上。火太小,水半天才温吞吞地冒起一点小泡。她只能耐心地守着,时不时用勺子搅动一下,防止粘锅。
等待熬粥的时间漫长又煎熬。胃里的饥饿感和隐隐的恶心感交替折磨着她。她蜷缩在厨房冰冷的地上,抱着膝盖,看着炉膛里那点微弱的火光,感受着铝锅底部传来的若有似无的热度,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和凄凉感包裹着她。
粥终于熬好了,稀得能照见人影,米粒勉强开花。她盛了小半碗,吹着气,小口小口地喝着。寡淡无味,但至少是热的,是干净的,没有那股让她作呕的食堂味儿。胃里有了点暖融融的东西垫着,那股翻腾的恶心感似乎也平息了一些。
这点微小的“成功”给了她一点勇气。第二天,她咬咬牙,拿着粮本和钱,又去了服务社。这次,她盯着货架上那捆用粗糙黄纸包着的、细白如银丝的挂面,犹豫了很久。挂面比米贵不少,是细粮,平时供应少,得用细粮票。但想到连续几天清汤寡水的米粥,嘴里实在淡出鸟来。孕反似乎也稍微缓解了一点,对味道有了点模糊的渴望。
最终,对一口热汤面的渴望战胜了心疼。她换了一小把挂面,又狠心买了一小棵蔫巴巴的白菜和两颗鸡蛋——鸡蛋是紧俏货,几乎花光了顾铮留下的最后一点“菜金”。
回到“家”,关好门。苏晚像进行一项秘密任务。她仔细地洗好白菜,切成细细的丝。磕开一颗宝贵的鸡蛋,金黄的蛋液滑入碗中。炉火比昨天旺了些,她往铝锅里添了水,水开,小心翼翼地将面条抖落进去。细长的面条在滚水中舒展开来,散发出淡淡的麦香。
接着是白菜丝。最后,她将打散的蛋液,像画圈一样,细细地淋入翻腾的面汤里。金黄的蛋花瞬间在清汤中绽放开来,像一朵朵小花。最后点上几滴珍贵的酱油,一股混合着麦香、蛋香和蔬菜清甜的、无比家常却又无比的香气,瞬间在狭小冰冷的厨房里弥漫开来!
这香气是如此鲜明,如此温暖,与食堂那股寡淡油腻的气息截然不同!它像一只无形的手,轻易地穿透了单薄的门板,飘向了寂静的走廊。
苏晚刚把热腾腾的面条盛进那个掉了不少瓷的搪瓷大碗里,正准备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奢侈”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又响又急,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迫切。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手一抖,差点把碗摔了!她下意识地看向炉子上还冒着热气的锅,又看看手里这碗香气西溢的面条,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是谁?顾铮?不可能,他没钥匙?难道是……
她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放下碗,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隔着门板,用怯生生的声音问:“谁…谁呀?”
“是我!对面王爱红!”门外传来那个熟悉又刺耳的、属于卷发王嫂的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热情和掩饰不住的好奇,“苏家妹子!你在家呢?快开门!嫂子找你有点事儿!”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她!这该死的香气!她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怎么办?开门?让她看见这碗面?在这个物资匮乏、人人紧巴巴过日子的年代,一碗加了鸡蛋的白菜面条,足以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和闲话!不开?以王嫂的性子,肯定会闹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