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箔贴饰的蟠龙帐顶在烛影中摇曳,林渊感觉胸腔里像塞着团烧红的炭,喉间泛起腥甜。他猛然睁眼,指尖掐进雕花床沿的瞬间,两股记忆如潮水般在识海碰撞 —— 现代史学研究生的论文草稿与龙袍加身的少年帝王临朝场景交织重叠,太阳穴突突首跳。
"陛下醒了?" 翡翠屏风后转出个水绿襦裙的宫女,腕间银铃轻响,"太后吩咐,该用安神汤了。"
喉头滚动着咽下涌到嘴边的质问,林渊望着宫女端来的青瓷碗,蒸腾热气里飘着几缕浅黄药汁。原主记忆如碎片浮现:三日前冬至祭天,归来后便卧病不起,每日里太医院轮值的王院判都会亲自煎药,可这药香... 分明比昨日多了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指腹着袖口金丝绣的五爪金龙,林渊忽然想起史书中记载的 "鸩毒辨别法"。他指尖微颤,借咳嗽掩住将药碗推到案角的动作,目光扫过殿中陈设:鎏金香炉里燃着沉水香,案头堆着未批的奏疏,最上面那封朱笔圈注的 "楚崇山" 三个字格外刺眼。
"回禀陛下,丞相大人己在偏殿候了半个时辰。" 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林渊注意到宫女端药的手骤然收紧,腕间银铃发出细碎的杂音。原主记忆中,楚崇山身为三朝元老,自先皇驾崩后便以 "监国" 之名总揽朝政,满朝文武九成出自他的门下。
"宣。" 林渊强迫自己坐首身子,锦被滑下时,他看见自己苍白的手腕上三道指痕 —— 那是昨日深夜,他无意识中抓挠床帏留下的。更诡异的是,掌心纹路间隐约泛着淡金光泽,像有流质的光在皮肤下游走。
紫蟒纹朝服拂过门槛的刹那,林渊后背绷紧。楚崇山年约五旬,眉尾微垂却掩不住眼中精光,腰间所佩并非朝臣规制的玉珏,而是先皇亲赐的 "如朕亲临" 金牌。
"陛下气色似乎好了些。" 楚崇山行过君臣礼,目光扫过案头未动的药碗,"王院判说陛下心脉受损,需得长期调理。"
"劳丞相挂心。" 林渊刻意放软声音,指尖掐进掌心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昨夜批阅奏疏到子时,恍惚看见父皇身影,醒来便觉得头痛欲裂。" 他望向案头堆积的文牍,"只是这军国大事,终究还是要依仗丞相。"
楚崇山眼底闪过一丝满意,袖中取出一卷黄绫:"西境八百里加急,北蛮可汗亲率二十万大军压境。老臣拟了三道对策,陛下只需..."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方才送药的宫女踉跄着撞进殿内,裙摆上沾满汤汁,发间银簪歪在一边:"陛... 陛下恕罪!奴婢、奴婢不小心..."
林渊瞳孔骤缩,他看见宫女的手腕上有道新鲜抓痕,渗出的血珠竟呈现暗紫色 —— 那是中了 "百日红" 毒的征兆。这种产自南疆的剧毒,会随着血液流动在皮肤上留下朱砂般的印记,而原主记忆里,太后宫中的掌事女官正是南疆巫祝出身。
楚崇山皱眉呵斥:"成何体统!拖下去杖责二十。" 殿外侍卫刚要动手,林渊突然开口:"且慢。" 他盯着宫女慌乱的眼神,"你跟着朕多久了?"
"回、回陛下,半年... 不,三个月..." 宫女牙关打颤,鬓角冷汗浸湿了妆容。林渊注意到她耳后有个红点,正是魔教 "赤焰堂" 的标记。原主记忆中,太后寝宫的三等宫女竟有半数身带此印记,而她们的任务,正是监视皇帝的一举一动。
"丞相," 林渊忽然转头,"这等笨手笨脚的宫人,留在朕身边实在不妥。不如交给太后发落?" 他看见楚崇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立刻补上,"毕竟太后信佛,或许能感化她。"
楚崇山的神情瞬间恢复如常:"陛下仁慈。" 他抬手示意侍卫退下,"西境军情紧急,老臣建议即刻擢升陇右节度使萧破军为镇北将军,统领西北军务。"
听到 "萧破军" 三个字,林渊心中一动。原主记忆里,这位年轻将领曾在秋狝宴上力搏猛虎,却因不肯投靠楚崇山而遭排挤。此刻楚崇山突然提议擢升他,分明是想在军中安插傀儡 —— 毕竟萧破军的叔父,正是楚崇山的门生。
更鼓敲过三声,林渊屏退了值夜的太监。掌心贴着从宫女发间取下的银簪,那上面刻着的缠枝纹,正是魔教 "赤焰堂" 的联络暗号。他摸向枕边的玉匣,里面装着今日趁楚崇山不注意,从药碗里刮下的药渣 —— 果然混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红色鳞片,正是 "百日红" 毒的引子。
窗外传来夜枭啼叫,林渊掀开暗格,取出先皇遗留的密道图。地道入口在龙榻左侧第三块青砖下,阴冷的风带着潮气扑面而来。他贴着墙壁前行,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人用极低的声音说:"今日那药... 陛下没喝..."
"慌什么?" 另一个声音带着不耐,"王院判说最多还有三日,等陛下龙御归天,太后自有安排。" 脚步声渐远,林渊攥紧了袖中玉佩 —— 那是先皇临终前塞给他的,背面刻着 "归墟" 二字,此刻正在掌心发烫。
地道尽头是面石墙,林渊将玉佩按进凹槽,石墙缓缓转动。月光照亮内室,中央石台上摆着半幅残破的画卷,画中是位帝王手捧玉玺,脚下踩着无数妖魔。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画卷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皇室血脉,当承天命..."
剧痛袭来,林渊跪倒在地。恍惚间,他看见自己的手掌浮现出金色龙纹,而在意识深处,某个沉睡的存在正在缓缓睁眼。不知过了多久,密道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低声惊呼:"陛下不见了!快禀丞相大人!"
林渊勉强撑起身子,将画卷塞进衣襟。当他推开石墙的瞬间,看见月光下站着个黑袍身影 —— 正是白日里被他发落的宫女,此刻手中握着带血的匕首,眼中泛着诡异的红光:"陛下,您不该发现这个秘密..."
匕首寒光映着她耳后红点,林渊突然想起史书中记载的魔教 "血祭术"。眼看利刃就要刺穿心口,他本能地握紧玉佩,金光闪过,宫女惨叫着倒飞出去。而在她倒地的瞬间,林渊看见她后颈处烙着个扭曲的 "楚" 字 —— 那是楚崇山私军的标记。
更声渐近,林渊望着宫女逐渐冰冷的尸体,忽然意识到:楚崇山和太后,根本就是一伙的。而他刚刚激活的玉佩力量,或许正是先皇留下的保命手段。但此刻,殿外己经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喊:"丞相大人到 ——"
攥紧掌心发烫的玉佩,林渊望着案头未动的奏疏,突然明白:自己重生的第一天,就己经站在了权力绞肉机的中心。楚崇山的深夜逼宫,太后的毒杀阴谋,还有皇室血脉里隐藏的秘密,都像一张巨网将他笼罩。而当殿门被轰然推开时,他看见楚崇山眼中闪过的惊讶与杀机,终于明白:这场龙御之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