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医院时,正好凌晨,陆书政踏着月色与昏黄的灯光,往大马路上走,小狗就这样跟在他身后。
沿着马路穿过人行道,经过天桥,路过一个小公园,两人始终相顾无言。
柏煜看着路边穿梭的车流,率先开了口。
“我推他之前考虑过,推不到路中间车轮底下。”
“你不该随便去推人。”
陆书政停下脚步,这一块车流相对比较松散,看能不能等来一辆出租。
“他第一次见你,就让你摸他腹肌,你还帮过他,他喜欢上你很正常。”
柏煜离陆书政更近了些,平时走这种悠长的马路,老婆都会跟他牵手的。
他刚靠近准备伸手,老婆恰好把胳膊环抱到胸前。
“我这么大的人,能分清别人对我到底有没有意思。
先是随便发火,当街揍人,不听解释。
他来帮忙是好意,你给他又推一下,之前不是跟你说好,不要乱动手吗?”
“你还在维护他。”
柏煜心头一绞,从没有人能让他产生这样的生理性心疼。
恐怕只有老婆说他不讲道理乱动手,才会难得产生了——委屈这种懦弱情绪。
“我不护着他,你不就打上了。
他其实也不容易,刚刚在那里跟我聊了会儿天,爸爸肝刚刚换完,全家靠他吃饭。
手里没太多积蓄,但想先还一部分给我,以前是在深渊爬不起来。
现在爬起来了,不想心里压个石头,有钱不还,心里不踏实。
所以才想留我个联系方式慢慢还钱。你推他那一下,他这个月就没法继续帮他老板搬货挣钱。”
陆书政长吁了口气,觉得自己跟小狗解释的很明白了。
“我不是给他钱了?可你对他笑,你关心他!心疼他!”
柏煜说到心疼他的时候,突然加大了音量,发自肺腑的喊了一声。
陆书政被他声音震的皱了皱眉,看着胸口剧烈起伏的柏煜,小狗刚刚几乎是把钱扔在人家怀里。
“我不喜欢不乖的小狗。”
不喜欢这三个字砸到柏煜脑袋上,瞪大的蓝色的瞳孔里眼里全是不可思议和被主人抛弃的心碎。
“你不喜欢我,喜欢他是吗!?”
脚被钉在原地,周身的血液停滞凝固一般难受。
“我根本没有喜欢他。”
陆书政刚好拦了辆出租,坐到了副驾驶,小狗怎么还是那么振振有词的,一点也不觉得他乱发脾气不对。
不喜欢他,但也没说喜欢我。柏煜神情凝重的坐在后排。
陆书政盯着窗外,柏煜视线首勾勾盯着他。
两个人在外人面前不吵架的意识,达到了空前的一致。
这一晃就到了凌晨两点。
今晚小狗洗完澡,没有让抱抱,也还没上药,陆书政想说些什么,又想怎么说才不会激化矛盾。
小狗只看着自己,也不打算说什么,陆书政索性转过了身。
柏煜侧趴在枕头上,眼巴巴的看着香香老婆隔着楚河汉界,翻身抱着被子。
陆书政人虽然转过去,脑子里反复回放的,还是刚刚在小狗在路边伤心的模样,还有他背后没上药的大片淤青。
在车流嘈杂的马路,他喊的明明很大声,并不是在吼自己。
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呜咽的小狗,为他自己鸣不平。
身后却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腰间轻轻搭上了一只熟悉的大爪子。
“老婆,抱抱我。”
是极度的委屈又隐忍的声音,陆书政的背后被温暖的胸膛贴了个满怀。
“我错了,你理理我。”
柏煜把头轻轻靠在陆书政的后脖颈,跟老婆吵架的感觉好难受。
陆书政转过身去,看着小狗的眼睛,满眼布满了红血丝,像是洗澡时偷偷哭过一样。
见陆书政终于转过来,小狗眼睛里滑过短暂的惊喜。
一头扎进了他的胸膛里,鼻尖搁在他的皮肤上蹭了蹭。
嗅到他身上熟悉的琥珀茉莉香,才感觉到一丝未被抛弃的确定。
“老婆,你不要我了吗?”
柏煜瓮声瓮气的问,最近老是当着老婆的面揍人,老婆觉得自己太粗鲁,才会说自己喜欢乖小狗。
“抱抱小狗,求你。”
腰间的手臂收更紧一些,声色暗哑的祈求让人心疼。
陆书政没有抱他,拍了拍他的肩:“先起来涂药。”
“抱抱我,好吗?”
柏煜急切的在陆书政的胸膛和脖子,落下无数示好的吻,脆弱的像初春的薄冰。
陆书政怕弄痛他,轻轻回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腰际后面慢慢的安抚。
“你刚刚说你不喜欢我了。”
柏煜趴在陆书政的胸口看着他,蓝色的眸子伤心起来,像夜间的大海汹涌澎湃,铺满黯然神伤。
“我哪有这么说?”陆书政拍拍他的肩,怎么蛄蛹蛄蛹的还压自己身上了:“起来涂背上的药。”
“哥哥说不喜欢不乖的小狗。”
柏煜听到陆书政的否认,现在就像赖在主人身上摇尾乞求怜爱的小狗,渴望主人更多的的抚摸和肯定。
“你知道自己不乖了?”
陆书政惩罚的用力拍了下小狗的屁股,想让他起来。
“不乖。”柏煜轻轻的摆着头,微微眯了眯下眼,还是没动。
“快下来!”陆书政推了推他的肩膀,怪有力的推不动。“听到没有!”
“听到了。”
“那还不动!”陆书政皱眉,等什么呢?不搽药了。
“就再抱会儿嘛。”小狗黏黏糊糊的撒娇。
“你在外面混的时候,是不是都很凶?”
陆书政发现小狗在外面,好像也不是那么乖乖的样子,路过的啥生物见了他都得绕道,小活阎王一样。
柏煜突然哼笑出声:“嗯哼,特别凶,在外面混的时候骑着车,染黄毛,对着路边的哥哥们吹口哨。”
“还用染啊?”陆书政拎起小狗的头发,这不天生就金色,“哈哈哈。”小狗故意逗自己笑呢。
“哥哥,我不该对你声音那么大。”柏煜眷恋的窝在陆书政怀里不愿意走。
“啧。”陆书政嫌弃的皱眉,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没半点觉悟呢。
“你不该推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孩。你那么大只,上去推一下,他当时退了快两米远。你……你知不知自己力气多大啊。”
“他就没错?他说你迟早不要我。不要我!”柏煜忍不住声音又大了些,垂着眸,像反应过来继续缩小音量抱歉:“对不起,我又大声。”
“你嗓门大就大吧,今天马路边嚎的够大声了,你不能这样子,就算别人喜欢我,我也会拒绝他的。”
“我……”厚脸皮小狗好像记起自己马路边嚎的两嗓子,脸竟然意外有些红。
“当然哥哥也有不对的地方,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你才会紧张。”
陆书政亲了亲怀里的小狗,他打算哪天跟小狗一起研究一下关于夫夫第一次的教程。
但现在,先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