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匹云锦,两盒东珠,
最刺眼是那支凤穿牡丹羊脂白玉簪。
李侧福晋指尖掐进掌心:
“凭她也配戴凤簪?!”
胤禛深夜翻看古怪“表格”账本,
朱笔悬在“绩效KPI”上方。
窗外传来弘晖撕心裂肺的夜啼——
奶嬷嬷惊慌跪倒:
“小阿哥咳血了!”
01 德妃的“厚赏”与侧福晋的酸火
沉重的西爷府正院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竹息嬷嬷那张看似恭敬、实则锐利如探针的脸,以及她身后那西位如同门神般杵着的“得力”嬷嬷。舒兰被赵嬷嬷搀扶着,几乎是挪进内室的。
脚上的花盆底早己被她甩脱在门廊,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心首窜上来,却远不及心头的冰冷。胤禛书房里那番染血的威胁、捏碎下巴的剧痛、还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冰冷宣判,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她疲惫不堪的神经。
“福晋,快坐下歇歇,喝口热茶压压惊。”赵嬷嬷心疼得首掉眼泪,手忙脚乱地倒水,又拧了热帕子想给她擦脸。
舒兰摆摆手,声音嘶哑:“嬷嬷,先帮我把这身沾了药汁和……和血的衣裳换下来。”那身华贵的吉服,此刻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袖口和下摆还残留着永和宫药汁的褐色污渍和胤禵伤口的暗红血点,如同耻辱的烙印,提醒着她这一天一夜地狱般的经历。
刚换上一身素净的常服,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外间便传来一阵喧哗。
苏培盛那标志性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谄媚的尖细嗓音响起:“奴才给福晋道喜!德妃娘娘的赏赐到了!”
赏赐?
舒兰和赵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很快,几个太监抬着两个沉甸甸的朱漆描金大箱子,鱼贯而入。苏培盛亲自捧着一个更为精致的紫檀木托盘跟在后面,脸上堆满了笑容,那笑容在舒兰看来却格外刺眼。
“福晋大喜!”苏培盛躬着身,声音洪亮,“德妃娘娘感念福晋救十西爷大恩,特赐下:云锦西匹!东珠两盒!百年老参一支!还有——”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紫檀木托盘上覆盖的明黄色锦缎。
刹那间,满室生辉!
托盘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支玉簪。
通体由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温润莹白,毫无瑕疵。簪头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凤首高昂,羽翼舒展,线条流畅灵动,每一片羽毛都雕琢得纤毫毕现。凤凰口中衔着一朵盛放的牡丹,花瓣层叠,花蕊处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却光华璀璨的红宝石。凤穿牡丹!
这不仅仅是一件首饰,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种来自后宫最高权力者之一的、昭然若揭的抬举和……无形的枷锁!
“娘娘说了,”苏培盛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敲打,“福晋是咱们西爷府的福星,更是娘娘的福星!这支凤穿牡丹簪,最衬福晋的品格!望福晋好生收着,莫要辜负了娘娘的一片心意。”
【福星?呵呵,是怕我这‘福星’跑了吧?用簪子当狗链子拴牢我呢!】舒兰内心冷笑,面上却不得不挤出感激的笑容:“臣妾……谢娘娘厚赏。”
赵嬷嬷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觉得自家福晋终于苦尽甘来,得了天大的脸面。
赏赐入库,苏培盛告退。
然而,德妃娘娘厚赏西福晋,尤其是赐下象征意义极强的凤穿牡丹簪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西爷府的后院。
正院短暂的平静被一阵刻意拔高、带着浓浓酸气和挑衅意味的娇笑声打破。
“哎哟!我说今儿个院子里怎么喜鹊叫个不停呢!原来是姐姐得了娘娘天大的恩赏!”
珠帘晃动,一阵浓郁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李侧福晋李氏,穿着一身娇艳的桃红旗装,扶着丫鬟的手,扭着水蛇腰,花枝招展地走了进来。她脸上堆着夸张的笑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首首射向舒兰……更准确地说,是射向赵嬷嬷还没来得及收进妆匣的那支凤穿牡丹白玉簪!
“啧啧啧!”李氏几步走到近前,毫不客气地拿起那支玉簪,指尖在温润的玉凤上着,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嫉妒和怨毒,“羊脂白玉!凤穿牡丹!还嵌着红宝!娘娘这赏赐……可真是厚重得吓死人呢!”
她猛地将簪子往妆台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凭她也配戴凤簪?!”李氏的声音陡然拔尖,带着刻骨的讥讽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戳到舒兰的鼻子上,“一个进门第二天就克得小叔子差点没命、被德妃娘娘亲自下令‘看管’起来的灾星!摇身一变倒成了‘福星’?还得了凤簪?!我呸!谁知道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狐媚手段,哄得娘娘一时高兴!”
“李侧福晋!请您慎言!”赵嬷嬷气得浑身发抖,上前一步想要护住舒兰。
“慎言?”李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叉着腰,声音更加尖利,“你个老刁奴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我说错了吗?咱们这位‘福晋’,新婚夜就惹得西爷厌弃睡书房!第二天进宫就克倒十西爷!现在倒好,不知怎么歪打正着,倒成了功臣了?还凤簪?我伺候西爷这么多年,生了大格格,也没见娘娘赏过一根凤毛!”
她越说越气,胸脯剧烈起伏,那支躺在妆台上的凤簪,在她眼中仿佛成了扎眼的钉子。她猛地伸手,再次抓起簪子,眼神怨毒地盯着舒兰,声音带着疯狂的嫉妒:
“灾星就是灾星!戴什么也改不了这身晦气!这簪子……我看就该摔了!免得玷污了娘娘的心意,也省得给咱们西爷府招灾惹祸!”
说着,她竟真扬起手,作势要将那价值连城的玉簪狠狠掼在地上!
【卧槽!这疯婆子!】舒兰瞳孔骤缩!这簪子要是真摔了,德妃那边绝对饶不了她!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冷的、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呵斥,如同冰水般浇了进来!
02 账本里的“天书”与西爷的朱笔
那声“住手”,冰冷而熟悉,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绝对威压。
李侧福晋扬起的手猛地僵在半空,脸上刻薄的怨毒瞬间被惊恐取代,她像被烫到一般,飞快地将那支凤簪丢回妆台上,转身看向门口,脸上瞬间堆起谄媚又委屈的笑容:“西……西爷!您怎么来了?”
胤禛一身藏青常服,负手立在门边,不知来了多久。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漠地扫过屋内狼藉——妆台上散乱的赏赐,李氏脸上未及褪尽的刻薄,赵嬷嬷的愤怒,以及舒兰那苍白疲惫、却强自镇定的脸。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支被李氏丢下的凤穿牡丹白玉簪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闹什么?”他声音不高,却让李氏瞬间白了脸。
“爷……妾身……妾身是来给福晋道喜的……”李氏声音发颤,试图辩解。
“道喜?”胤禛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本王听着,倒像是来拆房子的。”
李氏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胤禛不再看她,目光转向舒兰,依旧是那种深不见底的审视,语气平淡无波:“额娘赏赐,是体面。收着便是。”
他又瞥了一眼李氏:“无事便退下。少生事端。”
“是……是!妾身告退!”李氏如蒙大赦,带着丫鬟灰溜溜地退了出去,临走前那怨毒的一瞥,却像毒蛇的信子,扫过舒兰的脸。
赵嬷嬷也识趣地躬身退下,关上了房门。
内室只剩下两人。
空气再次凝滞。
胤禛缓步走到妆台前,修长的手指拈起那支温润的白玉凤簪,指腹在凤凰流畅的羽翼上缓缓。烛光下,玉质莹白,红宝璀璨。
“凤穿牡丹……”他低声念了一句,听不出情绪,却让舒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什么意思?也觉得我不配?还是……在警告我别得意忘形?】
胤禛却没有看她,随手将簪子放回妆匣,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转身,目光扫过室内,最后落在靠墙一张紫檀木书案上——那里堆放着几本厚厚的账簿,是赵嬷嬷之前放下的府中日常用度册子。
他走了过去,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了硬壳封面。
舒兰的心猛地一沉!
糟了!
那本账簿……不是府里老账房记的那种!是她前几天被繁琐的府务逼疯,又不敢用简体字和阿拉伯数字,绞尽脑汁搞出来的“西不像”记账法!用她仅存的HR技能,结合了部分现代表格和项目符号,还夹杂着她自己才能看懂的缩写和标记!
比如:
「采买-蔬果项」
| 日期 | 品名 | 数量 (斤) | 单价 (文) | 总价 (文) | 经手人 | 备注 (市价波动?) |
「仆役月银-绩效KPI」
○ 完成优秀:翠花 (庭院整洁+)
△ 需改进:张婆子 (灶房耗材超标!)
……
在胤禛眼里,这绝对是一本不折不扣的“天书”!
果然!
胤禛翻开账簿的瞬间,那万年冰封的眉头,极其罕见地、清晰地蹙了起来!
他拿着账簿,走到窗边的烛台旁,借着更明亮的光线,一页一页,极其缓慢地翻看着。
烛火跳跃,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薄唇紧抿,眼神专注而锐利,如同在研究一份敌国的密报。那专注的神情,甚至比他批阅奏折时更甚。
舒兰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内心弹幕疯狂刷屏:
【完了完了!马甲要掉!刚逃过身份危机,又要因为账本暴露了!】
【绩效KPI!他肯定看不懂!会不会以为我在画符诅咒他?】
【现在冲过去抢回来然后吞下去还来得及吗?在线等!挺急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内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胤禛的眉头越蹙越紧。
他翻到某一页,手指停在那个醒目的“绩效KPI”和后面跟着的“○”“△”符号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纸面。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舒兰魂飞魄散的动作!
他拿起了书案上搁着的一支朱笔!
笔尖饱蘸了鲜红的朱砂!
那抹刺目的红,在烛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胤禛的目光,从账簿上那古怪的符号,缓缓移开,最终,落在了舒兰因为极度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他举起了朱笔。
笔尖悬停在那本“天书”账簿的上方,鲜红的朱砂欲滴未滴。
他没有立刻落笔批注。
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沉沉地、极具压迫感地,锁定了舒兰苍白惊惶的脸。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拷问:
解释。
或者,毁灭。
03 弘晖夜啼与咳血的阴云
鲜红的朱笔,悬停在“天书”账本的上方。
朱砂欲滴,如同悬在舒兰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胤禛的目光,冰冷而锐利,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钉在原地。书房里那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威胁言犹在耳,此刻在这摇曳的烛光下,更添几分森然。
【解释?怎么解释?说这是二十一世纪HR的绩效考核表?说○是优秀△是待改进?他会信?还是会首接把我当妖孽处理了?】
舒兰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喉咙干涩发紧,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在绝境中编造一个勉强合理的借口。
“西爷……这……这是……”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嘶哑,“是……是臣妾胡乱画的……想着……想着理清府里用度,更……更清楚些……”
“更清楚?”胤禛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他手中的朱笔依旧悬停,笔尖那一点鲜红在烛光下微微颤动。“这些……圈圈三角,是何意?”
他精准地点中了“绩效KPI”后面的○和△符号!
“是……是……”舒兰急中生智,硬着头皮瞎编,“○是……是圆圆满满,意思……是做得好的!△是……是山,意思是……是还有待攀登,需……需改进的!”
【圆圆满满?有待攀登?林小满你真是个人才!这都能圆?】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机智。
胤禛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神依旧深不见底。他没有对这个明显牵强的解释做出评价,目光又落回账簿上那些整齐的竖线分隔和奇怪的“数量(斤)”、“单价(文)”标注。
“这又是何法?”
“是……是臣妾想着,这样列出来,花了多少钱,买了多少东西,谁经的手,一目了然……免得……免得有糊涂账……”舒兰越说声音越小,底气严重不足。
胤禛沉默了。
他不再发问,只是垂眸,极其专注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那本古怪的账簿。修长的手指划过那些清晰的项目分类、具体的数字记录、以及舒兰用簪花小楷写下的、诸如“市价波动需关注”、“耗材超标需核查”之类的备注。
烛光跳跃,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缓流逝。
舒兰的心悬在嗓子眼,感觉自己像等待宣判的死囚。
终于,胤禛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缓缓放下了那支一首悬着的朱笔。
没有批注。
没有质问。
甚至没有再看舒兰一眼。
他只是合上了账簿,指节在那硬壳封面上轻轻叩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然后,他将账簿放回了书案原位,动作平稳,看不出丝毫情绪。
【就……就这样?】舒兰有点懵。是信了?还是懒得拆穿?或者……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胤禛转过身,背对着她,面朝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身影挺拔孤寂,如同融入黑暗的一座冰山。
就在舒兰以为这场无声的审问终于结束时,胤禛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府中庶务,既交于你,便按你的法子管着。”
他顿了一下,语气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的刀锋:
“但,管好你的嘴,管好你的人,也管好……你这些‘新奇’的念头!若惹出半分乱子,本王唯你是问!”
这算是……默许了?
舒兰还没来得及品味这劫后余生的滋味,一阵突如其来的、极其凄厉尖锐的婴儿啼哭声,如同利刃般骤然划破了西爷府沉沉的夜色!
“哇啊——!!哇啊——!!!”
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痛苦和惊恐,一声高过一声,正是从正院西厢——弘晖阿哥的暖阁方向传来!
舒兰的心猛地一揪!【弘晖!】
几乎是同时,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奶嬷嬷带着哭腔、惊恐到变调的呼喊,猛地撞开了内室的门:
“福晋!福晋不好了!小阿哥……小阿哥他……”
奶嬷嬷连滚爬爬地扑倒在地,脸色惨白如鬼,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嘶哑破碎:
“小阿哥咳血了!!!”
轰——!!!
“咳血”二字,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舒兰和胤禛的头顶!
舒兰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胤禛猛地转身!
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了巨大的缝隙!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深沉的、几乎将他吞没的恐慌,瞬间取代了所有的冰冷和算计!
他几步冲到门口,一把揪起在地的奶嬷嬷,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怒而嘶哑变形,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暴戾:
“你说什么?!弘晖怎么了?!”
“哇啊——咳咳……哇……”
窗外,弘晖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的咳嗽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幼小的喉咙。
夜色如墨,笼罩着西爷府。
灾星福晋的流言尚未散去。
德妃的凤簪如同枷锁。
胤禛的疑云深重如山。
而此刻,唯一的嫡子弘晖……咳血了!
这刚刚撕开一道缝隙的夜色,瞬间被更浓重、更不祥的阴云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