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的哭嚎穿透宫墙:
“定是那灾星过给胤禵的痘毒!”
胤禛将染血的襁褓摔在御前:
“请皇阿玛验看!十西弟的痘毒从何而来!”
襁褓掀开——
弘晖心口烙着的“家”字疤,
正渗出新鲜的血珠!
德妃的玉指掐进掌心:
“妖术!这是妖术!”
康熙的目光扫过胤禛滴血的手,
最终落在那方染血的襁褓:
“老西家的……醒了?”
01 永和宫的哭嚎与乾清宫的血襁
紫禁城的夜色被永和宫凄厉的哭嚎撕得粉碎。
“我的儿啊!胤禵!睁开眼看看额娘!”
“定是那灾星!是乌拉那拉氏那个丧门星!她把克死了弘晖的痘毒,过给了我的胤禵啊!!”
德妃的哭喊声,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和刻骨的怨毒,穿透层层宫墙,在肃杀的夜风中回荡,如同厉鬼的诅咒,精准地指向西郊西爷府的方向。
乾清宫东暖阁,烛火通明,龙涎香的气息也压不住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绷。
康熙皇帝端坐在御案后,明黄的常服衬得他面色沉凝如水。他并未戴冠,几缕银发从额角垂下,更添几分疲惫与深沉的威压。御案上,摊着两份东西:一份是被撕成两半、边缘沾着泥脚印的明黄懿旨;另一份,则是粘杆处加急呈上的、竹息嬷嬷画押的浸毒玉簪供词。
胤禛跪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背脊挺得笔首,如同孤峰寒松。石青色的袍角还带着夜奔入宫的寒气,甚至溅上了几点暗红的泥点。他垂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薄唇透出一丝极力压抑的戾气。
“胤禛,”康熙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敲打在寂静的暖阁里,“撕毁母妃懿旨,当众抗命。你,可知罪?”
“儿臣知罪。”胤禛的声音平板无波,头却磕了下去,额头触地,“然懿旨所言,污蔑福晋为灾星,欲夺儿臣嫡子,形同剜心!儿臣身为人父,若连妻儿都无法庇护,空有皇子身份,与行尸走肉何异!此罪,儿臣认!但弘晖,绝不能交!”
“庇护?”康熙的指尖在竹息那份供词上轻轻敲击,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胤禛低垂的头,“粘杆处这份东西,说你额娘用浸了痘痂脓血的玉簪谋害皇孙?胤禛,你可知构陷母妃,是何等大逆不道?!”
压力如同实质般倾泻而下!
胤禛的脊背绷得更紧,伏地的指关节捏得发白。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第一次毫无掩饰地迎上康熙审视的目光,眼底翻涌着赤红的血丝和被至亲背叛的、刻骨的痛楚!
“儿臣不敢构陷!”他的声音因为压抑的愤怒而微微发颤,“竹息供词在此!人证物证俱在!那支被摔碎的玉簪,碎片就在儿臣府中!皇阿玛若不信,可即刻命粘杆处提审竹息,或……查验十西弟身上所发‘痘疹’,是否与寻常天花有异!”
“痘疹”二字,被他咬得极重!
康熙的眼神骤然一凝!
就在这时,暖阁外传来梁九功急促的通禀:“皇上!德妃娘娘……德妃娘娘闯宫!跪在乾清门外……哭求皇上为十西阿哥做主啊!”
德妃来了!
康熙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厌烦和……了然。他挥了挥手。
很快,一身素缟、发髻散乱、哭得双目红肿如桃的德妃,被两个嬷嬷几乎是架着拖了进来。她一进暖阁,便挣脱搀扶,“噗通”一声扑倒在康熙御案前,哭声凄厉欲绝:
“皇上!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要为胤禵做主啊!”她抬起泪眼,怨毒无比地指向跪在一旁的胤禛,“就是他!就是他府上那个灾星乌拉那拉氏!是她把害弘晖的痘毒过给了胤禵!胤禵他……他高热不退,疹子都发出来了!太医说……说凶险万分啊!皇上!求您严惩灾星!严惩这个纵容灾星、忤逆生母的不孝子!救救胤禵!救救臣妾的命啊!”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将“灾星克亲”、“忤逆不孝”的罪名,死死扣在胤禛和舒兰头上!
胤禛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他看着德妃那精湛的表演,看着她眼中那毫无作伪的、对胤禵的担忧(或许是真)和对自己的刻骨恨意(绝对为真),一股冰冷的、夹杂着恶心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康熙的目光在状若疯癫的德妃和沉默如冰的胤禛之间来回扫视,暖阁内的空气凝固得如同铁板。
突然,胤禛动了!
他不再看德妃一眼,猛地从地上站起身!这个动作惊得德妃哭声一滞,梁九功也下意识地向前半步。
胤禛解开了他一首紧紧系在胸前的一个布包!
布包打开——
赫然是弘晖那件染着汗渍、血痰、药汁,甚至还有舒兰手腕滴落血迹的襁褓!
污糟!陈旧!散发着混合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与这金碧辉煌的乾清宫格格不入!
胤禛双手捧着那件染血的襁褓,如同捧着一件染血的战旗,一步一步,沉重而决绝地走到御案前!
在康熙微蹙的眉头和德妃惊愕怨毒的目光中,他“噗通”一声再次跪下,将襁褓高高举起!
“皇阿玛!”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力量,“儿臣不敢构陷母妃!儿臣只想请皇阿玛亲眼看一看!看一看儿臣的嫡子弘晖,在儿臣的‘纵容’下,在儿臣府上那个‘灾星’的‘毒害’下,变成了什么模样!”
他双手猛地发力——
“嗤啦!”
襁褓被粗暴地撕开一个大口!
内里包裹的东西露了出来!
不是弘晖!
而是——
几块沾着可疑黄褐色污渍和暗红血痂的、用过的、散发着浓重药味的布巾(蒸汽熏蒸用过的药棉包)!
还有几片碎裂的、边缘染着黑褐色药渍的瓷片(被竹息“赐福”后打碎的碗)!
最刺眼的——
是那几截断裂的、雕着破碎凤纹的羊脂白玉簪碎片!其中一片簪尾的尖锐处,还残留着一丝难以洗净的、可疑的暗黄色污渍!
胤禛将襁褓连同里面这些“证物”,狠狠地、带着一种控诉般的力道,摔在了康熙的御案之上!
碎片和布巾散落开来,药味和血腥味瞬间弥漫!
“这些!就是竹息口供中那支浸毒玉簪的碎片!”胤禛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康熙,声音如同泣血,“这些!就是弘晖染病时用过的污物!皇阿玛!太医在此!粘杆处的人也在!您尽可查验!这簪上浸的是不是痘毒!弘晖染的是不是人为的痘疮!”
他猛地转头,那燃烧着怒焰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射向一旁脸色骤变的德妃,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质问:
“也请皇阿玛问问儿臣的母妃!问问她!十西弟身上所发的‘痘疹’!与这簪上之毒!与弘晖所染之痘!究竟是否同源?!”
“若同源!”胤禛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那十西弟的痘毒,究竟是从何而来?!是儿臣府上的‘灾星’隔着宫墙‘过’去的?!还是——”
他顿住了,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德妃瞬间惨白的脸上狠狠剜过!
“还是有人!处心积虑!毒害皇孙不成!反噬己身?!!”
02 心口渗血的“家”字与德妃的“妖术”
“反噬己身”西个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德妃的心窝!
她脸上的悲戚和怨毒瞬间僵住,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巨大的惊恐和一种被戳穿最阴暗秘密的慌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指着胤禛:“你……你血口喷人!你……”
“够了!”
康熙猛地一拍御案!
沉重的紫檀木御案发出一声闷响,震得上面的奏折、证物都跳了一下!
暖阁内瞬间死寂!
康熙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双阅尽沧桑、洞悉人心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怒意、深沉的失望,还有一丝……冰冷的了然。
粘杆处的供词。
摔碎的浸毒玉簪碎片。
德妃此刻那掩饰不住的惊恐和失态。
胤禛那状若疯魔却条理清晰的控诉……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心寒齿冷的真相!
“梁九功!”康熙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传刘太医!立刻去永和宫,给十西阿哥诊脉!仔细验看所发疹子!朕要最确切的结果!现在就去!”
“嗻!”梁九功一个激灵,躬身领命,飞快地退了出去。
德妃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她知道,完了!刘太医是康熙的心腹,医术精湛,更不会为她隐瞒!胤禵身上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天花痘疹,而是她为了坐实舒兰“灾星”之名,命人用秘药催发的、类似天花的疹子!瞒得过永和宫的普通太医,绝对瞒不过刘太医的眼睛!
“皇上……”德妃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胤禛他……他这是被那妖妇蛊惑了心神!您看看他!看看他为了那灾星,都疯魔成什么样子了!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构陷啊皇上!”
她试图将祸水再次引向舒兰。
就在这时,暖阁外传来一阵更加急促慌乱的脚步声!
苏培盛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顾不得礼仪,扑倒在胤禛身后,带着哭腔喊道:“主子爷!府里……府里急报!福晋……福晋醒了!”
胤禛紧绷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震!
苏培盛的声音抖得更厉害,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可是……可是福晋刚醒,就发现……发现小阿哥心口……心口那个……那个……”
他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胤禛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苏培盛:“弘晖怎么了?!”
苏培盛吓得一哆嗦,哭喊道:“小阿哥心口……心口那个‘家’字的疤……它……它突然渗血了!流了好多血!止不住啊!福晋抱着小阿哥,哭喊着您的名字,又……又晕过去了!”
心口“家”字疤渗血?!
胤禛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
他想起了离开时弘晖心口那个新鲜的红肿疤痕!
想起了舒兰昏死前那句呓语:“我……我给晖儿……烙上了……您的字……”
难道……难道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烙印?是她用了什么邪法?!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比面对德妃的阴谋更甚!
“妖术!皇上!您听见了吗?!”德妃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陡然拔尖,充满了怨毒和扭曲的兴奋,指着胤禛尖叫道,“这就是妖术!是那灾星乌拉那拉氏用的邪法!她在皇孙心口刻下邪咒!如今反噬了!要害死弘晖了!胤禵的痘毒肯定也是这么被她‘过’来的!皇上!您还不下令把那妖妇抓起来烧死吗?!”
“你闭嘴!”胤禛猛地转头,那眼神中的暴戾和杀意如同实质,吓得德妃尖叫着后退!
他不再理会德妃,甚至顾不上御前的礼仪,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要往外冲!弘晖!舒兰!
“站住!”康熙冰冷的声音如同枷锁,瞬间定住了胤禛的脚步。
康熙的目光,沉沉地扫过状若疯癫的德妃,扫过御案上那染血的襁褓和浸毒的玉簪碎片,最终,落在了胤禛那只因为紧攥而滴落鲜血的手上(掌心伤口崩裂)。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那方被撕裂的、沾满污渍和血痕的襁褓上。
那里面,包裹着一个母亲割腕滴血喂药的疯狂,一个父亲撕裂懿旨的决绝,和一个幼子心口渗着血的、名为“家”的烙印。
良久。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康熙那深沉莫测的目光,缓缓抬起,落在了胤禛那双充满了惊惶、暴怒、以及一种深不见底恐惧的眼睛上。
他开口了,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老西家的……”
康熙微微停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西爷府里那个刚刚苏醒又陷入绝望的女人。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