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辐射警报炸响时，江茧正用妹妹遗留的红绳扎起实验记录本。暗红色纤维突然活物般扭动起来，在她手腕烙出永初三年铜洗纹饰的灼痕。防护服自检系统疯狂闪烁的红光里，那截红绳正渗出裹挟着硝石气味的血珠，在环氧树脂地板上蚀刻出《白虎通义》的天文历法图。
"活体同位素污染！"机械音切换成东汉谒者宣读诏书的腔调。江茧扑向操作台的刹那，红绳突然暴长七寸，纤维分裂的细丝穿透防辐射玻璃，在铅板表面织就出雒阳城郭的经纬网。她分明看见每根丝线末端都蜷缩着个半透明的自己，正握着不同朝代的手术刀剖开妹妹的胸腔。
"292原子量——是超重元素！"助理的尖叫撕裂了质谱仪突然爆发的蓝光。江茧撞开扑向紧急制动阀的实习生，防护面罩映出的数据流里，119号元素的衰变轨迹竟与妹妹临终心电图的室颤波段完全重合。她伸手去抓飘落的检测报告时，纸张突然自燃成建武八年的烽火狼烟。
谢青崖踹开防爆门的瞬间，江茧正用止血钳夹住失控的红绳。那团扭动的纤维突然发出编钟奏鸣的嗡响，将她整个人拽向放射源隔离舱。男人鎏金怀表链扫过她后颈时掀起微型电磁风暴，红绳的躁动在时空乱流里突然静止，纤维间隙渗出永元六年官窑特有的青瓷釉彩。
"江博士对令妹的遗物真是情深义重。"谢青崖的冷笑激起了辐射监测仪液晶屏的涟漪，那柄断过七根肋骨的青铜匕首正抵住她静脉留置针，"就是不知您是否研究过，建宁元年的巫蛊偶人，都喜欢用待嫁少女的头发编织咒绳？"
江茧旋身用离心管架格开利刃，金属碰撞的火星里突然浮现长安城西市的缎庄匾额。她瞥见全息影像里穿曲裾深衣的妹妹正在挑选丝线，绣娘手中的蜀锦突然崩解成缠绕着DNA双螺旋的量子云团。当啷坠地的匕首突然立起，在地面投射出元素周期表第119位的空白。
"知道为什么命名委员会将它暂定为'墟'吗？"谢青崖踢开失控的机械臂，布满灼痕的指尖划过她防护服后背的呼吸阀，"《说文解字》载'墟，大丘也'——你们正在检测的每粒原子，都是坍塌的时空堆积成的坟茔。"
应急淋浴系统突然启动的强酸味雨幕里，江茧看见三个自己同时存在：一个在解剖台前按住翻涌的红绳，一个跪在去年今日的殡仪馆冷藏柜前，还有一个正在永初三年冬的暴雪中往妹妹脖颈系上红绳。当三重身影重叠的刹那，辐射量突然突破临界值，安全门气密锁突然长出青铜饕餮纹的獠牙。
"打开同步辐射光源！"江茧嘶吼着将红绳残段塞进X射线衍射仪。操作面板突然浮现东汉铜镜的铭文，准首器射出的强光里，纤维的碳基结构正在蜕变成量子计算机的集成电路。她调取影像分析模块时，监控视频突然溢出浓稠的靛蓝色液体——公元94年的染匠正从液晶屏里探出骨节粗大的手，将泡在茜草汁里的红绳搭上晾杆。
助理呕出的鲜血在防护面罩内侧凝成星宿图。江茧抄起震荡仪砸向异变的监控屏幕时，飞溅的玻璃碎片突然静止半空，每块棱镜都映出不同时空的自己。谢青崖的怀表盖弹开，将满地血珠吸成悬空的河图洛书阵。他扯下江茧左耳的防护罩，滚烫的呼吸带着泰始六年浑天仪润滑油的味道："江博士还不明白？令妹的血管里流淌着稀释的119号元素——她本就是时空裂隙制造的活体缝合线！"
质谱仪突然打印出妹妹的出生证明，泛黄的纸张在半空燃烧成永初二年太医令的密奏。江茧颤抖的指尖触碰到灰烬时，整座实验室突然倾斜成孝堂山汉墓的黄肠题凑结构。她踉跄扶住呈现青铜器锈蚀纹路的防火墙，看见反射板表面自己的倒影正逐渐褪去现代防护服，披上延光西年的素纱禅衣。
"你究竟是谁？"江茧将粒子束枪顶进谢青崖锁骨处的司南烙痕，枪口冷却液渗出建武二十八年的井盐结晶，"十年前给我妹妹主刀的医生，三天前刚出土的汉简残片，现在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元素——为什么所有线索都指向你？"
男人忽然扯开胸前的弹力绷带，溃烂的伤口里嵌着未央宫瓦当残片。当江茧的呼吸扫过那些滋生出玉蝉蛹的腐肉时，实验台突然生长出茂密的西汉漆树，流淌的汁液在防爆玻璃上蚀刻出"元初五年造"的铭文。
"该问这个问题的是我。"谢青崖旋身将江茧压向浮现《灵宪》星图的铅玻璃，他腕间的考古探测仪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十二岁的江茧正在永和九年的官道上追逐妹妹，两姐妹手腕的红绳在量子纠缠中崩解成超流体，"当你在太平间剪下这截红绳时，有没有想过自己正在肢解时空的接缝？"
CRP检测仪的警报突然演变成埙的悲鸣。江茧看见自己指缝渗出的汗液正在防辐射服表面结晶，析出的盐粒自动排列成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的微缩模型。谢青崖的手掌覆上她后背的呼吸阀，体温穿透高分子材料烙出太初历的晦朔弦望："令妹的骨髓里至今残留着119号元素的同位素，需要我展示您枕骨下方那个被伪装成胎记的质子加速环吗？"
通风管道突然爆发的阴兵借道声里，江茧反手将谢青崖摔向微波谐振腔。男人后背撞出的凹陷突然迸发敦煌星图的荧光，他咳出的血珠在低温超导磁体表面跳动着，渐渐凝成建宁二年的流星雨观测记录。江茧拽着他浸透西汉花椒味汗液的衣领嘶吼："你们对个八岁孩子做了什么？"
"就像您现在做的。"谢青崖突然含住她防护服肩章，犬齿咬碎的纳米纤维竟重组成乐浪郡的户籍竹简，"用钚238做心脏起搏器的动力源，用碳纳米管替代坏死的支气管——只不过我们用的是青铜合金与漆线。"
粒子束枪突然自启的充能声里，时空突然陷入胶状凝滞。江茧看见实验室所有液态金属都在倒流，谢青崖被击穿的左胸里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永元九年铸币厂的铜水。男人抓住她战栗的手腕按向自己残破的胸腔，黄肠题凑特有的柏木香从裂口喷涌而出。
"感受到了吗？"他将江茧的指尖引向正在重组的三公九卿制官署，"每个时空的医师都在试图救她，我们用青铜刀刮骨，用量子针灸修复染色体，甚至把黑洞奇点缝进她心室——但所有时间线最终都指向今晚，公元2025年6月13日，您即将把枪口转向自己太阳穴的时刻。"
防盗网突然崩解的金属丝在虚空织就七襄星图。江茧在粒子束过载的强光中看清，那些串联着星辰的银线正是红绳纤维的119号元素衰变轨迹。妹妹临终前涣散的瞳孔突然浮现在准星位置，虹膜纹路里藏着永初三年钦天监绘制的客星犯紫微图。
当特警队撞破铅玻璃的瞬间，谢青崖突然将江茧推入质谱仪的磁场旋涡。她在时空扭曲的眩晕中抓住最后一根红绳纤维，听见公元125年的妹妹正在平行时空呼唤："阿姐别碰那个！那是仙人用来缝补天河裂缝的......"
辐射量警报突然归零。江茧跪倒在冷萃取的液氮雾霭里，手中红绳残留的292原子量同位素，正将实验室的防弹玻璃催化成未央宫前殿的椒泥墙。谢青崖血迹斑斑的考古刷从她脊梁滑落，在纯铁地板上拖拽出建武二十八年的赦免诏书。
"现在是永初三年腊月廿三酉时三刻，"男人沾着星图碎片的指尖点上她眉心，"您刚刚抹去了令妹成为时空缝合祭品的可能性——代价是二十二年后的自己必须替她系上这根红绳。"
离心机突然爆发的嗡鸣声里，江茧看见满室仪器正退化成东汉太医署的制药器具。她腕间的红绳突然浸透鲜血，那些119号元素衰变出的时间涟漪里，无数个自己正在不同时空重复着系绳与解绳的动作，每次循环都让洛阳永宁寺塔顶的鎏金宝瓶多出一道裂纹。
特警队长的吼叫裹挟着电磁脉冲破门而入时，谢青崖己化作满地跳动的大泉五十铜钱。江茧握紧那枚刻着建武廿八年字样的硬币，视网膜残留的蓝光里，她看见公元941年的敦煌藏经洞正在收纳自己刚写就的实验记录，而永初三年的妹妹正在星空下将红绳系上脖颈，绳结处渗出的光粒正是119号元素的特征谱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