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痂剥落的脆响还未传开,那根承载着十九世记忆的缝合线突然发难。江茧的机械指骨正捏着谢青崖缝合心脏的铜绿丝线,指尖的分子传感器刚刚读取到公元前34年的菌丝腐败气息,整条丝线骤然化作活物弓起脊背。
七米长的铜锈缝合线在半空扭曲成东汉墓道里蛩蛇的进攻姿态,线头分裂出十九根带着巫蛊木偶毛茬的倒刺。谢青崖仰头时,那根吞噬过二十代医官生命的菌丝正啃噬着他的喉结疤痕,暗青色丝线内部突起的肿块分明是历代暴毙医官的脸孔。
"别碰时间锚点!"他的喊声被菌丝堵在气管里,发出青铜甬道中滚落玉琮的闷响。鎏金珐琅怀表在指尖弹开的刹那,表链突然增生出马王堆帛画里的藤蔓纹理,与来袭的菌丝在半空撕咬出战国星象图特有的碰撞光斑。
江茧的红绳装甲正在菌丝攻击下析出青铜盐粒。她抄起汉代五铢钱造型的量子割线钳,却见谢青崖被菌丝拖拽着撞向实验台的青铜解剖图——那些用未央宫血燕巢泥绘制的人体经络正在苏醒,无数根带着尸毒的菌丝正从建元六年的《诊籍》纸页间钻出。
鎏金怀表突然自主分解成三十二块卦象甲片。当坎卦碎片嵌入菌丝核心的瞬间,整个实验室的时光流速忽然凝滞成融化的青铜液。江茧看见谢青崖悬在半空的喉结上裂开巫蛊娃娃式的线缝,那些公元前的缝合菌丝正从裂缝里拽出浸泡在防腐药液中的太医令手掌。
"这是你自己养出的毒蛹?"她挥动红绳缠住那些黏腻的医官断掌,绳结突然燃起公元前87年巫蛊之祸的火种。火焰沿着菌丝爬行时,每个燃烧的丝线纤维里都传出西汉太医的临终诅咒。
谢青崖的颧骨被菌丝割出汉代五刑特有的黥面纹路。他的腕骨突然反关节转动,把正在量子化的怀表残片扎进菌丝集群:"好好看看这些菌丝啃噬的诊疗记录!"
爆裂的卦象碎片中,江茧的机械虹膜被强行注入公元前59年的医疗事故影像——二十七具包裹着菌丝襁褓的婴儿标本正在太医署地窖苏醒,每具标本的脐带都缠绕着与谢青崖此刻所用相同的鎏金怀表链。
实验室的时空结构突然向内翻卷。江茧拽着红绳急速后撤,后腰却撞上具突然凝实的青铜解剖台。谢青崖胸口迸溅的青铜碎屑中,某个菌丝缠绕的婴尸正抓着《汉书·艺文志》的残页爬出。那具长着华佗面容的婴尸张开嘴,发出的却是当代核磁共振仪的刺耳鸣叫。
"是跨越生死的时间菌毯!"谢青崖的手术刀划开左腕血管,喷出的青铜色血液在虚空绘制出东汉原始病历的密文,"快刺它的太渊穴!"
江茧的量子刃刺入婴尸胸腔的刹那,整具尸体突然液化。冒着泡的青铜液里浮现出十七世纪瘟疫医生的鸦嘴面具,接着又幻化成2050年的纳米医疗机器人。菌丝顺着刀背螺旋缠绕,将她右臂装甲熔解成东汉明器特有的铅釉质感。
鎏金怀表的最后一枚齿轮突然爆出量子火花。当谢青崖将齿轮摁进菌丝暴风眼时,两人头顶的防护罩突然剥落成永嘉之乱时期焚烧的冰历灰烬。江茧听见公元297年洛阳城病殍遍野的哀嚎,与现代ICU里呼吸机警报声正在菌丝中编织成新的基因链。
"这些菌丝是你的永生触角?"她撕开菌丝织就的医疗史襁褓,扯出里面半消化状态的谢青崖右肺叶,"每个医疗灾难里你都埋下了复活的菌种?"
谢青崖的笑容突然裂成七块不同时空的残片。他的心脏暴露在外的左心室增生出显微镜载玻片结构,上面正放映建武二十八年太医令活剖孕妇的教学示范:"医学永远需要献祭的祭坛......"
话音湮灭在时空坍塌的轰响中。江茧看见所有的菌丝突然汇聚成《黄帝内经》里记载的经络图谱,而谢青崖手持的怀表残片正在图谱中央撕开量子虫洞——是通往公元前药物试验场的单层通道。
当第一束时空逆流光刺入实验室时,江茧的装甲开始逐层退化。腿甲退化成西汉漆器上剥落的朱砂涂料,臂铠则溶解成新莽时期错金银医针的金属熔渣。她踉跄着抓住谢青崖的手术袍残片,却发现那布料己返祖成东汉素纱襌衣的质地。
"你根本是寄生在衣史褶皱里的绦虫。"她挥动量子化的《本草纲目》残卷劈砍菌丝网络,书页里掉落的公元1596年药材标本正与菌丝发生剧烈的化合反应。
谢青崖突然将整条脊椎抽离身体,那根镶嵌着历代太医令玉印的青铜脊柱自动组装成浑天仪形态。当仪器开始抽取菌丝中的医疗记忆时,江茧看清每个时空坐标点上都附着濒死患者的量子残影——原来这菌丝网络是座跨越二十个世纪的医疗能量虹吸系统。
"接住时间锚点!"谢青崖的声带己退化成东汉五音十二律的调音笛。他用正在风化的肋骨夹住鎏金怀表核心部件,朝江茧的方向掷出数块刻着《难经》章节的青铜碎片。
将茧红绳甩出的刹那,菌丝突然改换攻击路径。那些泛着青黑色尸毒的丝线突然涌向量子计算机终端,将整个数据库异化成《汉书·艺文志》里失传的医经第七卷。显示屏里流淌的己不再是数据流,而是公元前医学试验积累的血浆样本。
谢青崖的身体己有一半退化成东汉陶俑质地。他的青铜眼球突然弹射到半空,瞳孔里放映的却是2045年某间病房的监控画面——戴着呼吸机的幼童正被推进手术室,监护仪上的心电图竟与此刻菌丝网络的波动频率完全同步。
"这是......时空后遗症?"江茧的量子刃刺穿漂浮的青铜眼球,飞溅的金属汁液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市医疗档案。每份档案封面都烙着鎏金怀表的标志性裂纹,扉页上用医古文记载着历代患者临终时撕心裂肺的惨叫频谱。
菌丝突然集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啸叫。谢青崖的头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生,每一根发丝都在转化为不同朝代的医疗器械——从东汉的诊籍木简到明代的针灸铜人,最后延伸出的竟是当代基因编辑用的量子探针。
"快摧毁它的根脉!"谢青崖在快速石化的脖颈皮肤上刻出气急败坏的甲骨文,"那些菌丝在复制我的生物信息素......"
江茧的机械臂被菌丝熔断的瞬间,某个青铜心脏的残片突然扎入菌丝网络。当2045年的监护仪警报声穿透时空屏障传来时,所有菌丝突然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毒蛇,在半空中凝固成《伤寒论》里的禁忌针灸图谱。
谢青崖石化的左耳突然掉落。碎成七块的耳廓里涌出量子态的西汉酒浆,散发着建元元年太医令药物试验的特制防腐剂气息。江茧趁机抛出红绳,绳结在时空乱流中自我编织体筋膜网结构,将正在复制的菌丝群死死勒进东汉经脉模型。
"这就是你要的永生医院蓝图?"她把断裂的量子刃捅进谢青崖的石化脊柱,"用两千年的病痛当培养基养蛊?"
爆裂的菌丝群突然具象化成公元前87年的医馆药柜。每个盛放毒药的陶罐都镶嵌着鎏金怀表的零件,罐口生长出的菌丝正把垂死的武帝病容编织进现代医疗数据库。
时空奇点爆炸的前三秒,谢青崖突然把菌丝核心塞进怀表残骸。当江茧的量子监测屏亮起2045年病房的实时影像时,所有的菌丝突然放弃进攻,发疯似的涌向那截嵌入童尸肋骨的齿轮——那个浑身插满量子导管的男童,眼尾的泪痣竟与谢青崖现在的容貌完全吻合。
"监护仪波形......是我的生命线?"谢青崖石化到下颌的脸庞突然开裂,露出内部流淌的量子青铜液,"不可能......"
江茧突然抓住正在坍塌的菌丝经络。她的装甲外骨骼分解成《金匮要略》竹简形态,用锋利的简牍边缘割开时空裂缝:"去看看你的医疗遗产吧!"
两人摔入裂缝的瞬间,所有菌丝冻结成西汉帛画上的星象云纹。童尸肋骨上跳动的2045年心电图波形,在实验室穹顶投射出跨越二十个世纪的医疗献祭全貌——每根输血管都串联着谢青崖永不愈合的伤口,每台呼吸机都延续着他腐烂的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