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是炼狱般的煎熬。
林默背着昏迷的焰心,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胸口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混沌光晕的每一次不稳定脉动都带来灵魂层面的撕裂感。焰心微弱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带着血腥味,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失血、剧痛、精神力的枯竭,让林默的视野阵阵发黑,耳边除了尖锐的耳鸣,就是自己沉重如破鼓的心跳和粗重如风箱的喘息。
他不敢动用“心渊回响”去感知远处——那只会加速平衡的崩溃。他只能凭借残存的记忆和方向感,在迷宫般的沉船废墟中穿行。避开那些散发着浓郁污染气息的畸变怪物巢穴,绕过议会“熵增炸弹”留下的、散发着诡异力场的恐怖深坑,在锈蚀的钢铁骨架和坍塌的舱室间寻找着勉强通行的缝隙。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痛苦和跋涉。
终于,当他感觉自己的意志和肉体都即将彻底崩溃时,一片相对熟悉的景象出现在视野中——巨大的、半截坍塌的红砖烟囱,如同垂死巨人的墓碑,指向灰蒙蒙的天空。烟囱底部连接着那座低矮、破败的厂房,窗户全部破碎,黑洞洞的,如同骷髅的眼窝。
“尘埃回廊”到了。“老烟囱”工厂就在眼前!
一股微弱的力量支撑着林默,踉跄着冲进那座如同巨大钢铁坟墓的废弃厂房。内部比记忆中更加破败,巨大的机器残骸上覆盖着更厚的灰尘,空气中那股混合着铁锈、机油、化学残留和某种甜腥腐臭的气息更加浓郁。
他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焰心放在一堆相对干燥、铺着些破烂帆布的废弃零件旁。焰心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破碎面具下露出的皮肤冰冷。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必须尽快找到芬恩藏匿的坐标!
“灰烬……低语……”林默喘息着,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工厂。芬恩临终说坐标藏在“老烟囱”的“灰烬”里,要“聆听”它的“低语”。灰烬……哪里还有灰烬?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工厂最深处,那个被巨大机器残骸和堆积如山的废弃零件半包围着的角落——正是他上次被尘埃幽灵袭击、看到“起源之间”碎片画面的地方!也是“腐爪”莫格抢夺“无垢之光”后留下战斗痕迹的地方!
在那里,地面上厚厚的尘埃被某种力量粗暴地搅动过,留下凌乱拖拽的痕迹和巨大的爪印。爪印旁边,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容器碎片——正是曾经封存“无垢之光”的容器残骸!而最显眼的,是爪印附近那滩早己干涸凝固、却依旧散发着暗绿色荧光的污迹——那是“腐爪”或其爪牙留下的污染痕迹!
而在那污迹边缘,林默看到了——一堆灰烬!
那不是普通的灰尘。那是一种奇特的、仿佛由无数细微的黑色晶体颗粒构成的灰烬,呈现出一种哑光的深灰色,在污迹的暗绿荧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它们静静地堆积在破碎的容器碎片旁边,仿佛……某种仪式残留的余烬。
芬恩的灰烬?还是……他处理最后那件“记忆毒瘤”时留下的东西?
林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强撑着走到那堆灰烬旁,每一步都牵动着胸口的剧痛。混沌光晕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旋转速度加快,发出低沉的嗡鸣,一种强烈的悸动从心渊深处传来——是它!芬恩所说的“灰烬”就是它!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那只没有受伤、却沾满血污的手,小心翼翼地悬停在灰烬上方。他没有触碰,而是闭上了眼睛,将残存的所有意念,孤注一掷地沉入胸口的“心渊”之中!
嗡……
混沌光晕在他的意念牵引下,开始以一种奇特的、缓慢而深沉的韵律旋转。核心那点纯净的光芒微弱地闪烁着,传递着安抚和引导的力量。他努力屏蔽掉身体的剧痛、焰心微弱的呼吸声、厂房外呼啸的风声……将“心渊回响”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聚焦于指尖下方那堆深灰色的、奇异的灰烬!
起初,是一片死寂。灰烬本身似乎没有任何“回响”。
林默没有放弃。他想象着自己化为一片虚无,融入那灰烬之中。他回忆着芬恩浑浊的眼睛、嘶哑的声音、那间充满绝望的棚屋、以及他临终前传递的破碎信息……他试图用“心渊”去共鸣灰烬中可能残留的、属于芬恩的“印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精神力的飞速流逝让林默眼前阵阵发黑,胸口闷痛欲裂,琉璃碎片不断剥落,混沌光晕的旋转开始出现不稳的迹象。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时——
嗡……
一种极其微弱、如同来自远古深渊的低沉嗡鸣,从那堆深灰色的灰烬中……“回响”了起来!
紧接着,嗡鸣声中,夹杂着无数细碎、模糊、如同亿万只飞虫振翅般的“低语”!这些“低语”混乱、嘈杂,充满了痛苦、怨恨、疯狂、麻木……仿佛汇聚了芬恩一生处理过的、所有最黑暗、最污秽的“记忆毒瘤”残留的碎片回音!
“听……”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如同穿过层层噪音的灯塔光束,首接出现在林默的意识核心——那是芬恩!是他留在灰烬中的最后一丝“指引”!“……过滤……噪音……找到……坐标的……‘频率’……”
林默精神一振!他强忍着被无数负面“低语”冲击的痛苦,集中全部意志,在心渊纯净光芒的微弱帮助下,如同最老练的调音师,在亿万混乱的噪音中,寻找着那个独特的、承载着“沉眠之井”坐标的“频率”!
过滤……过滤掉痛苦的嘶嚎……
过滤掉疯狂的呓语……
过滤掉绝望的哀鸣……
心渊的嗡鸣与灰烬的嗡鸣试图同步……
突然!一段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带着冰冷秩序感的特殊“频率”,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在混乱的噪音海洋中一闪而逝!
林默的意识瞬间捕捉到了它!他毫不犹豫地将“心渊”的感知,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刺入那道特殊的频率!
轰——!!!
如同打开了尘封的密码锁!无数破碎的画面和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林默的脑海!
画面: 一个由无数旋转的暗金色数据流构成的、极其复杂的立体坐标模型!它并非指向某个具体的地理位置,而是指向琥珀城地底深处一片巨大的、被多重加密记忆屏障封锁的虚空坐标!坐标核心,标记着一个由纯黑色记忆水晶构筑成的、高耸入云的塔状结构轮廓——黑塔!而在黑塔的底部,一个由流动的液态银和暗紫色能量构成的、深不见底的漩涡状入口清晰可见——沉眠之井!
信息流碎片: “……‘钥匙’……是‘共鸣频率’……非实体……需‘心渊’或‘起源样本’激活……”
声音碎片(芬恩的低语): “……‘备份’……不止一个……‘井’里……沉睡着……最初的……‘失败品’……或……‘原初模板’……小心……‘守墓人’……”
坐标!激活“沉眠之井”的坐标!以及关于“钥匙”(共鸣频率)和“备份”(可能存在的其他容器或技术原型)的关键信息!芬恩果然将最重要的秘密,藏在了这堆由无数记忆毒瘤残渣构成的灰烬之中!
“呃!”巨大的信息冲击和维持“心渊”的消耗,让林默再也支撑不住!他猛地睁开眼,身体剧烈一晃,一口带着混沌光点的污血狂喷而出,溅落在面前的灰烬上!胸口的混沌光晕剧烈闪烁、膨胀,琉璃碎片彻底崩飞,露出内部一片极度混乱、粘稠、如同沸腾宇宙星云般的核心!那点纯净的光芒被狂暴的混沌能量暂时淹没!
平衡,到达了崩溃的临界点!
“坐标……拿到了……”林默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冰冷的机器残骸上,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就在这时,厂房入口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冰冷杀意的脚步声!
不是议会士兵沉重的步伐。
不是畸变怪物粘稠的爬行。
而是……如同毒蛇滑过落叶般,无声无息,却带着致命的规则扭曲感!
荆先生?!还是……议会更隐秘的猎杀者?
林默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刚拿到坐标,平衡濒临崩溃,焰心生死未卜……新的致命威胁,己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