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上,那由沈槐心头精血点燃的**封门血符**,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门外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是僵尸腐烂的指爪,正重新在符光稍弱的区域抠挖、刮擦!粘稠的黑绿色尸液顺着门缝流淌进来,在地面蜿蜒,散发出比腐肉更甚十倍的恶臭。混乱的铜铃声如同跛足的恶鬼,在死寂的院落里拖沓地响着,每一次响起,都引得门外尸群的躁动加剧一分。
戒嗔背靠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肩头的伤口在尸气侵蚀下麻木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剧痛。他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沈槐,那张总是带着点市侩精明的脸此刻一片死灰,嘴角凝固着暗红的血块。悲怆与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血符的光芒映照着他眉心的**生者印记**,那原本黯淡的印记,在血符的刺激下,竟如同接触火星的余烬,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渗入灵台,勉强抵御着刺骨的阴寒。
“沈槐…撑住…” 戒嗔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艰难地挪动身体,想靠近查看沈槐的情况。
就在这时——
“咳…咳咳!” 墙角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金属锈蚀感的剧烈咳嗽。
是陈默!
他依旧躺在冰冷的地面,身体微微颤抖,脸色比沈槐好不到哪里去,苍白中透着死气。但那双紧闭的眼睛,却在血符光芒最后一次强盛闪烁的瞬间,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焦距,没有神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混沌。仿佛他的意识还被困在某个更深的噩梦中。然而,就在他睁眼的同时,他那双苍白的手,十指竟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指尖划过地面冰冷的尘土,留下几道微不可查的、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划痕!
戒嗔猛地回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希冀:“陈默?!你醒了?!”
没有回应。陈默的双眼依旧混沌地睁着一条缝,身体除了那阵咳嗽和手指的抽搐,再无动静,仿佛刚才只是濒死者的本能反应。
希望瞬间熄灭,更大的绝望涌上戒嗔心头。连陈默也…
“叮铃…叮铃铃铃——!” 门外的铜铃声毫无征兆地再次**变调**!不再是之前的混乱拖沓,而是转为一种短促、尖利、带着明确指令意味的节奏!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下!
“吼!!!” “嗷——!”
门外瞬间爆发出数声重叠的狂暴尸吼!比之前更加凶戾!原本只是抠挖刮擦的声音,骤然变成了疯狂的**啃噬**!腐朽的木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血符的光芒在僵尸狂暴的冲击下剧烈摇曳,明灭的频率越来越快,范围急剧缩小!金光如同退潮般向中心收缩,露出大片被尸液浸透、正被利齿和尖爪疯狂撕扯的朽木!
“顶不住了!” 戒嗔目眦尽裂,强忍剧痛再次扑向门板,用身体死死抵住那几处被啃噬得最薄弱的区域!冰冷的尸气透过缝隙喷涌而入,几乎将他冻僵!他能清晰地听到门外僵尸贪婪的吞咽声和朽木被嚼碎的嘎嘣声!
血符,即将崩溃!
沈槐用命换来的时间,所剩无几!
就在这最后的绝望时刻,戒嗔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被沈槐扔在破木桌上的那本《镇尸符箓残卷》。油布散落,册页在油灯和血符的余晖下摊开着。沈槐最后喷出的那口心头精血,大部分浸润了那张“封门符”,但仍有几滴暗红的血珠,溅落在了残卷**最后几页**的空白处和模糊字迹上。
戒嗔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几滴属于“生者”、蕴含着沈槐最后魂源精粹的心头血,落在残破古旧的纸页上,竟没有像之前激活封门符那样爆发强光,反而如同被纸张吸收了一般,迅速渗透进去。而就在鲜血渗透的地方,那些原本模糊得根本无法辨认的朱砂小字和残缺符纹,竟然如同**褪色的墨迹被水洇开显形**一般,浮现出一些**全新的、暗金色的笔画和纹路**!
这变化极其细微,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难以察觉。若非戒嗔身为武僧,目力远超常人,且在生死关头感知被逼到极致,绝不可能发现!
“血…生者血…能显影?!”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戒嗔混乱的脑海!沈槐的精血激活了符箓,而他的血,似乎能激活这本残卷隐藏的秘密?!
没有时间思考合理性!这是唯一的希望!
戒嗔猛地咬破自己的食指!指尖瞬间涌出殷红的鲜血!他毫不犹豫地将染血的手指,狠狠按向残卷最后几页那被沈槐精血洇开、浮现出暗金纹路的区域!同时,他眉心那枚因血符刺激而微微搏动的**生者印记**,也被他强行催动,将一丝微弱却精纯的生机之力,灌注到指尖的鲜血之中!
“嗡——!”
当蕴含戒嗔生机之力的鲜血触碰到纸页上暗金纹路的瞬间,那几页残卷猛地**震动**起来!一股远比封门符更加古老、更加苍茫的气息爆发开来!
纸上,暗金色的光芒大盛!那些被隐藏的笔画和纹路彻底清晰!它们并非符箓,而是…**文字**!是几行用极其古拙的篆文写就的注解!旁边,还勾勒着一个极其复杂、由内外三重嵌套符文构成的奇异图案,图案的核心,正指向墙壁上那张残破风水图上被朱砂点出的**祠堂位置**!
戒嗔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定那几行在暗金光芒中显现的古篆注解:
“**尸煞聚,成阴域,**”
“**生门闭,死路绝。**”
“**欲破壁,非蛮力,**”
“**需引生者之息…**”
“**…印照古符之眼!**”
生者之息!古符之眼!
戒嗔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猛地抬头,看向墙壁上那张残破的风水堪舆图!祠堂的位置,那个褪色的朱砂标记…那标记的形状,此刻在暗金光芒的映照下,竟与残卷上显现的那个三重嵌套符文的**最核心一点**,完美契合!
“古符之眼…就在祠堂!生者之息…是印记!” 戒嗔瞬间明悟!这尸气屏障并非坚不可摧的墙壁,而是一个巨大的、以祠堂核心为“阵眼”的**符阵**!想要突破,必须有人靠近祠堂核心,将自身的“生者之息”(即生者印记的力量)注入那个“符眼”,里应外合,才能短暂撕开屏障!
门外,啃噬声和碎裂声达到了顶点!“咔嚓!”一声脆响,血符中心区域的光芒如同破碎的琉璃,骤然熄灭!一大块朽木被硬生生撕扯下来!一只腐烂大半、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磷火的狰狞头颅,猛地从破洞中挤了进来,张开淌着粘稠涎水的巨口,狠狠咬向门后的戒嗔!
血符,彻底崩溃!尸群,破门在即!
千钧一发!
“戒嗔…祠堂…符文…生印…”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如同蚊蚋,在戒嗔耳边响起!
是陈默!他依旧躺在地上,眼睛半睁着,混沌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墙壁,死死“钉”在祠堂的方向!他那只无意识划过地面的手,此刻正颤抖地指向墙壁上祠堂的位置!刚才的“显影”和戒嗔的明悟,似乎通过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刺激了他濒临崩溃的意识,让他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明白!” 戒嗔再无犹豫!求生的本能和对同伴的责任感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将桌上那本暗金光芒流转的残卷一把抓起,塞入怀中!
“轰隆!!!”
腐朽的木门终于不堪重负,在数只僵尸的合力撞击下轰然向内倒塌!浓烈到化不开的尸臭如同实质的浪潮,伴随着尖锐刺耳的铜铃声和贪婪的嘶吼,瞬间淹没了小小的侧屋!
戒嗔在门板倒塌的最后一刹,身体如同矫健的猎豹,猛地向侧面翻滚!同时,他抓起地上散落的一根朽烂桌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墙角那盏摇曳欲熄的**油灯**!
“哗啦!”
油灯应声碎裂!燃烧的灯油泼溅开来,瞬间点燃了地上散落的**纸钱**和干燥的**朽木碎屑**!
“呼——!”
橘黄色的火焰猛地腾起!虽然微弱,但在极度阴寒的尸气环境中,这点凡火竟爆发出惊人的光亮和短暂的炽热!火焰灼烧着涌进来的尸气,发出“滋滋”的声响,浓烟滚滚而起!
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僵尸,对火焰有着本能的厌恶和畏惧,动作下意识地一滞!尤其是那只挤破门板的僵尸,被飞溅的燃烧灯油溅到腐烂的脸颊,发出痛苦的嘶嚎!
就是这瞬间的混乱和迟滞!
戒嗔借着火焰腾起的光亮和浓烟的掩护,身体紧贴着墙壁,如同壁虎般,朝着与大门倒塌方向相反的、那堵隔绝着祠堂的、翻涌着浓稠尸气的**墙壁**,用尽毕生力气,合身狠狠撞了过去!他的目标,正是墙壁上那张风水图中,祠堂标记所在的位置!
他的眉心,那枚生者印记在浓烈的尸气压迫和自身意志的催逼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微弱却纯粹的金光!
“给我——开!!!”
在戒嗔的身体即将撞上那粘稠如墨的尸气屏障的瞬间,他怀中那本《镇尸符箓残卷》上显现的暗金符文图案骤然一亮!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与戒嗔眉心的生者印记产生了共鸣!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戒嗔感觉自己像是撞进了一团冰冷粘稠的沥青之中。巨大的阻力传来,几乎要将他的骨骼压碎!尸气疯狂地侵蚀着他的皮肤,发出“嗤嗤”的声响,带来钻心的灼痛和麻痹感!
然而,就在他眉心印记金光与怀中残卷暗芒交相辉映的接触点上,那浓稠如墨的尸气屏障,竟然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油脂,**极其短暂地融化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的孔洞**!
戒嗔的身影,就在门外僵尸扑灭火焰、嘶吼着冲进来的前一刹那,猛地**没入**了那尸气屏障之中!
粘稠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感官。
下一秒,他感觉脚下一空,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地向前摔去!
“砰!”
沉闷的落地声。刺骨的阴寒瞬间褪去大半。
戒嗔挣扎着抬起头,剧烈的咳嗽起来,吐出几口带着腥甜气息的血沫。他发现自己摔在了一片冰冷、布满灰尘的**石板地面**上。
眼前,不再是侧屋的破败景象。
而是一个更加空旷、更加阴森、弥漫着千年尘埃和陈腐棺木气息的**巨大空间**。
数不清的、蒙着厚厚灰尘的**黑色棺椁**,如同沉默的士兵,整齐而压抑地排列在两侧。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唯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中回荡。
正前方,一座明显高于其他棺椁的**石台**上,停放着一具巨大的、棺盖半开的**朱漆棺木**。棺木前,摆放着一个积满灰尘的**青铜香炉**。
而在香炉旁边,静静躺着一件东西,在戒嗔怀中残卷散发的微弱暗金光芒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那是一个样式古拙、布满铜绿的**青铜铃铛**。铃舌上,似乎还沾染着某种暗褐色的、早己干涸的…**血迹**。
戒嗔的呼吸瞬间屏住。
找到了!祠堂核心!
然而,就在他目光锁定那青铜铃铛的瞬间——
“叮…铃…”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幻觉般的**铜铃声**,竟从那香炉旁的青铜铃铛内部,幽幽地…**自发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