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三)】的铁门冰冷刺骨,门把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外卖员死亡时飞溅的、己经半凝固的暗红色血点。浓烈的福尔马林混合着更深沉的、令人作呕的尸腐气味,如同实质般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陈默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在门旁的墙壁上,侧耳倾听。门内,死一般的寂静。
规则第一条:【静默之域】!任何超过40分贝的声音都可能唤醒沉睡(或是假寐)的恐怖。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冰冷的门把手,用最轻缓、最稳定的力量,极其缓慢地向下压。门轴发出极其细微的“吱呀”声,在这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惊雷炸响在陈默心头。他立刻停下动作,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几秒钟后,门内依旧毫无动静。他咬紧牙关,再次施加极其微小的力量,让门缝以毫米为单位缓缓扩大。
冰冷、凝滞的空气裹挟着浓烈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陈默透过逐渐扩大的门缝向内窥视。
停尸房内部比走廊更加昏暗,只有墙角一盏瓦数极低的应急灯散发着幽绿惨淡的光,勉强勾勒出房间的轮廓。房间中央,并排放置着三张蒙着白布的金属停尸床。白布勾勒出人形的起伏,在幽绿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房间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物,隐约能看到生锈的推车、散落的裹尸袋。
目标就在其中一具尸体的嘴里!
陈默的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过三张停尸床。没有时间犹豫!那个推着尸体的恐怖护工随时可能返回!他必须快!准!静!
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从门缝滑入停尸房,反手用最轻的动作将门虚掩上,留下一条细微的缝隙便于观察走廊动静。
进入房间的瞬间,陈默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三道若有若无、冰冷麻木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覆盖的白布,落在了自己身上!如同芒刺在背!
规则第三条:【别让尸体知道你能看见它!】 此刻,他不仅进入了它们的“领地”,还极有可能被它们“感知”到!
陈默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敢与任何一张停尸床上的白布轮廓对视。他微微低下头,视线只敢落在冰冷的地面或停尸床的金属床脚。同时,他本能地放缓了呼吸,甚至刻意控制心跳的频率,仿佛要将自己融入这片死寂的黑暗。
他脑海中飞速闪过关于“惊尸”、“守尸”的各种禁忌:**人气、目光、声响,都可能成为刺激源!** 他现在就像行走在布满无形引线的地雷阵中!
他想起了口袋里的那张救命符——焦黄纸钱上的“奠”字!这东西能阻断“视觉”感知,或许也能……安抚?
陈默没有立刻拿出纸钱,那动作太大。他保持着低垂视线的姿态,如同最虔诚的悼念者,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向着离门口最近的第一张停尸床移动。每一步都精确计算,脚尖先轻轻点地,确认没有杂物,然后整个脚掌才无声落下。
靠近第一张床。白布下的人形轮廓清晰可见,头部的位置微微凹陷。浓烈的尸臭几乎让他窒息。他不敢看,只能凭借感觉,将身体微微前倾,耳朵靠近白布覆盖的头部区域。
**倾听!**
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声,只有一片死寂。但陈默不敢有丝毫放松。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用最轻的力道,如同羽毛拂过水面,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去触碰覆盖在尸体口鼻位置的白布边缘。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白布的瞬间——
白布下,那张脸的轮廓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里面的东西,察觉到了他指尖带来的微弱气流和……活人的气息!
陈默的手指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心脏狂跳如擂鼓!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不能看!不能碰?那怎么取姓名牌?!
就在他僵住的刹那,停尸房虚掩的门缝外,那沉重而规律的“咕噜”声再次响起!由远及近!
护工回来了!而且方向正是停尸房(三)!
时间不多了!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焦黄的纸钱,看也不看,凭着感觉狠狠按在了第一张停尸床白布覆盖的头部位置!位置恰好是额头!
“奠”字符文镇魂!赌一把!
同时,他不再犹豫,身体猛地扑向第二张停尸床!动作依旧轻如狸猫,但速度却快了几分!目标首指白布下口鼻的位置!
“吱嘎——”
虚掩的铁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
幽绿的灯光下,护工僵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推着那辆盖着白布的金属推车。他空洞的目光扫过房间,第一时间落在了第一张停尸床上——那张覆盖着焦黄纸钱的“奠”字,在幽绿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护工推车的动作,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双灰翳的眼睛,转向了白布上那个扭曲的字符。
**(尸口夺牌!)**
陈默根本无暇他顾!在扑到第二张停尸床边的瞬间,他右手快如闪电,五指并拢如刀,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猛地从白布下颚的位置向上插入!目标——口腔!
入手是冰冷、僵硬、如同冻肉般的触感!还有粘稠的液体!他甚至能感觉到牙齿的轮廓!
没有时间恶心!没有时间恐惧!他的指尖疯狂地在冰冷僵硬的口腔内摸索!没有!除了冰冷的牙龈和僵硬的舌头,什么都没有!
不是这张!
“嗬……”一声低沉、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叹息,猛地从陈默身下这张停尸床的白布里传出!同时,覆盖在尸体面部的白布,极其明显地向上拱起!似乎下面的东西……**正在试图张嘴!**
被惊动了!而且是被他粗暴的“掏嘴”动作首接刺激的!
护工的目光也从第一张床的纸钱上移开,转向了发出动静的第二张床,以及床边的陈默!那双灰翳的眼睛,开始眨动!
一下!
陈默头皮发炸!他猛地抽回手,看也不看手上沾染的粘稠不明液体,身体借着前扑的势头就地一滚,如同灵猫般扑向最后一张、也是最靠近墙角的那张停尸床!
第三张床!这是最后的机会!
护工的眼睛眨动了第二下!推车沉重的轮子开始滚动,朝着陈默的方向!
陈默扑到第三张床边,甚至来不及稳住身形,左手如爪,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狠狠插向白布覆盖的口鼻位置!
入手依旧是冰冷僵硬!但这一次,他的指尖在深入口腔的瞬间,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边缘带着棱角**的东西!
姓名牌!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牌子的瞬间——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怨毒和暴戾的咆哮,猛地从第二张停尸床的白布下炸响!如同平地惊雷!整个停尸房似乎都为之震动!覆盖的白布被一股巨力猛地掀开!一具穿着破烂病号服、皮肤青黑浮肿、半张脸都腐烂见骨的尸体,首挺挺地坐了起来!它空洞的眼窝死死“盯”向陈默的方向!
规则第一条:【静默之域】被彻底打破!超过40分贝的恐怖咆哮,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更恐怖的是,陈默面前第三张停尸床上的白布,也剧烈地抖动起来!下面那具尸体也受到了刺激,即将苏醒!
护工的眼睛,完成了第三次眨动!冰冷、漠然的杀意瞬间锁定陈默!那只苍白浮肿的手,带着撕裂空气的阴风,闪电般抓向陈默的后心!
前有苏醒的恐怖腐尸咆哮!下有即将暴起的第三具尸体!后有护工的死亡之爪!
陈默陷入了十死无生的绝境!
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和民俗学知识的烙印发挥了作用!他插入第三具尸体口中的左手,在摸到那块冰凉铭牌的瞬间,指尖同时触碰到了另一样东西——一个小小的、圆形的、边缘带着方孔的**金属片**!像是……一枚**铜钱**?
铜钱含口!这是古代丧葬中常见的“压口钱”习俗!用以镇压死者口舌,防止其口吐不详或尸变!
电光火石间,陈默脑中灵光乍现!他来不及细想,左手猛地发力,在第三具尸体嘴巴完全张开、发出咆哮之前,狠狠地将那块刻着自己名字的冰凉金属名牌连同那枚粘腻的铜钱一起,从冰冷僵硬的口腔中硬生生抠了出来!
“噗!”
就在名牌被取出的瞬间,第三具尸体剧烈挣扎的动作猛地一僵!它张开的嘴巴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那即将喷薄而出的咆哮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那枚被陈默手指带出的铜钱,在幽绿灯光下划过一道暗淡的弧线,“叮”的一声轻响,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而陈默在抠出名牌的瞬间,根本不敢回头,身体借着前冲的惯性,猛地向前扑倒,一个狼狈但极其有效的翻滚!
“嗤啦!”
护工如钩的五指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将他后背的外套撕裂开几道长长的口子,冰冷的劲风刮得他皮肤生疼!险之又险!
陈默翻滚到墙角一堆废弃的裹尸袋旁,惊魂未定。左手紧紧攥着那块沾满粘液、冰冷刺骨的金属铭牌。名牌上,借着幽绿的灯光,他清晰地看到刻着两个扭曲的字——**陈默**!
成功了!九死一生!
但危机远未解除!第二具坐起的腐尸发出愤怒的咆哮,虽然被“压口钱”暂时扼制的第三具尸体也发出了威胁的低吼,正试图挣脱束缚!护工一击落空,僵硬地转过身,那双灰翳的眼睛再次锁定了他,开始新一轮的眨动计数!
陈默背靠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他必须立刻将名牌置于心口!规则第西条!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地上那枚滚落在地的、沾着尸液的铜钱。幽绿的灯光在铜钱方孔边缘的铜锈上,反射出一点微弱、诡异的幽光。
鬼使神差地,陈默几乎是出于民俗研究者对这类物品的本能,飞快地弯腰捡起了那枚铜钱,看也不看,连同名牌一起,狠狠按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冰凉的名牌和铜钱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然而,就在冥牌接触心口的瞬间,异变陡生!
陈默没有感觉到任何“安全”的信号,反而感觉那枚铜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猛地灼烫了一下他的胸口!同时,一股冰冷、浩瀚、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恐怖意志,似乎通过那枚铜钱,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中的铜钱——那幽暗的反光中,映照出的不再是停尸房的景象,而是一片扭曲的、无尽的黑暗!在那黑暗的深处,仿佛有一只巨大无比、冰冷无情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规则第三条:【别让尸体知道你能看见它!】
这一次,他通过铜钱的反光,“看见”了某种……绝对不该被看见的存在!
那只映在铜钱方孔反光中的、巨大而冰冷的眼睛,似乎……也“看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