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年木头和腐败花朵的甜腻气味,猛地灌入陈默的鼻腔,将他从混沌中硬生生拽醒。
冰冷,坚硬。
他发现自己正背靠着一面湿冷的瓷砖墙,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是一条狭长、光线惨白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刷着暗绿色油漆的铁门。门牌上模糊地写着数字或“停尸”、“整容”之类的字样。头顶的白炽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忽明忽灭,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
殡仪馆?
陈默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最后的记忆,是熬夜整理完一份关于湘西丧葬“封棺七钉”禁忌的论文资料,倒在宿舍床上沉沉睡去……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目光猛地被对面墙壁上吸引。那里,仿佛被无形的血手涂抹,几行歪歪扭扭、暗红色的字迹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微光:
**【午夜殡仪馆生存规则(新手试炼场)】**
**1. 【静默之域】:保持绝对安静,脚步轻于猫,呼吸缓于风。任何超过40分贝的声音,将唤醒祂们。**
**2. 【镜中低语】:走廊尽头的仪容镜会传来呼唤或警告。勿听,勿信,尤其勿回应!**
**3. 【视觉界限】:别让尸体知道你能看见它!这是铁律!**
**4. 【姓名之匙】:凌晨三点前,找到一块刻有你自己名字的“生者姓名牌”,置于心口。**
**5. 【白花信标】:信任佩戴白色纸花的工作人员...除非,他/她的眨眼频率超过三次/分钟。**
**警告:规则即生死!触犯者,即刻抹除!**
一股寒气从陈默的尾椎骨首冲头顶。规则怪谈?无限流?那些只存在于小说和论坛里的恐怖概念,此刻成了冰冷刺骨的现实!
“这…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一声压抑着恐惧的、带着明显哭腔的男音在死寂中突兀响起,音量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走廊里却如同惊雷!
陈默瞳孔骤缩,猛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一个穿着外卖员制服、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正惊恐地指着规则墙,浑身发抖。
“闭嘴!”陈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关于“守灵”、“停尸”的民俗禁忌——**最大的共通点之一,就是绝对的肃静!** 声音,往往是惊扰亡者、招致不祥的第一媒介!
外卖员被他喝得一愣,脸上恐惧更甚,下意识地想反驳:“你……”
晚了。
“嘎吱——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猛地从他们右侧不远处一扇标着【停尸房(三)】的铁门后传来!那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狠狠刮擦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紧接着,那扇厚重的铁门,被从里面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只苍白、浮肿、毫无血色,甚至带着点点青紫色尸斑的手,扒住了门框。指甲缝里,似乎还残留着泥土和暗红的污渍。
一个穿着沾满污迹的蓝色护工服、戴着口罩的身影,推着一辆沉重的、盖着白布的金属推车,僵硬地挪了出来。推车的轮子碾过冰冷的水泥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噜”声。
推车经过外卖员面前时,外卖员因为极度的恐惧,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瑟缩,撞在了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推车,停了。
推车的护工,也停了。他/她(看不清性别)的头颅,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不自然的姿态,一点、一点地转向了撞墙的外卖员。
陈默的呼吸瞬间停滞。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推车上覆盖的白布——那白布靠近“尸体”头部的位置,不知何时,竟被顶起了一个模糊的人脸轮廓!
更恐怖的是,那白布下,似乎有两道冰冷、麻木的视线穿透了布料,精准地落在了惊恐万状的外卖员脸上!
规则第三条:【别让尸体知道你能看见它!】
外卖员显然也感受到了那穿透白布的、非人的注视。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巴张大到一个夸张的程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眼看就要爆发出绝望的尖叫——
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外卖员完了。因为就在这一刻,他看到那个推车的护工,被口罩遮挡的下半张脸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拉扯了一下。
那绝不是在笑。
那是……某种冰冷的、程序化的“确认”。
与此同时,陈默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护工胸前——那里,别着一朵小小的、用粗糙白纸折成的纸花。
白花信标!
陈默的心脏狂跳,规则第五条闪电般划过脑海:【信任佩戴白色纸花的工作人员...除非,他/她的眨眼频率超过三次/分钟!】
他死死盯着护工的眼睛。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像蒙着一层灰翳。
一下。
两下。
就在外卖员即将尖叫出声的瞬间,护工的眼皮,极其清晰地、缓慢地,**眨动了第三下**!
“不……”外卖员绝望的嘶吼只冲出一半。
护工那只扒着门框的、苍白浮肿的手,快如鬼魅般抬起,五指如钩,带着一股阴冷的腥风,闪电般抓向外卖员的咽喉!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熟透西瓜破裂的轻响。
外卖员的尖叫戛然而止。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惊恐上,双眼暴凸,喉咙处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一声呜咽,身体就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鲜血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像一朵狰狞盛开的死亡之花。
护工收回手,那沾满鲜血和不明碎块的手指,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重新扶住推车,继续着僵硬而规律的步伐,推着那具盖着白布、但此刻白布下的人脸轮廓似乎更加清晰的尸体,缓缓地、无声地滑向走廊更深的黑暗。
走廊里只剩下车轮碾压地面的“咕噜”声,以及陈默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浓烈的血腥味混着消毒水和腐败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陈默强迫自己移开看向尸体的目光,死死记住规则第三条:【别让尸体知道你能看见它!】刚才外卖员,就是“看见”了白布下的东西,并让对方“知道”他能看见!
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他背靠着冰冷的墙,缓缓滑坐下去,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身为民俗学研究生的知识储备在恐惧的刺激下被强行激活。
奠仪、守灵、尸变、惊尸……那些书本上的冰冷文字,此刻化作了催命的符咒!
就在他试图从混乱的思绪中抓住一线生机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地面角落里,一个被遗弃的东西——那是一张被揉皱的、边缘焦黄的**纸钱**,上面用墨汁写着一个大大的、扭曲的“**奠**”字。
这个字的结构……陈默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研究过各地丧葬纸钱的符文变体!这个“奠”字的写法,尤其是那最后一点拖长的笔锋,带着一种极其隐晦的……**地域性镇压符号的意味?**
“嗬……”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粘稠水声的叹息,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
陈默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那声音……不是来自前方推车离开的方向!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自己左侧——那扇紧闭的、标着【整容室(一)】的磨砂玻璃门。
门内,一片模糊的昏暗中,一个惨白的人形轮廓……似乎正静静地、无声地……**贴**在玻璃上!
更让陈默血液冻结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那模糊轮廓头部的位置,一双冰冷、空洞、毫无生气的“眼睛”,穿透了磨砂玻璃的阻隔,**精准地锁定了他!**
规则第三条:【别让尸体知道你能看见它!】
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