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关得严严实实，苏烟觉得憋气，“开窗。”
陆霆川默不作声。
摁下按钮。
行驶过长平街，陆淮康夫妇的车在岔路口左拐，这辆车右拐。
一阵风吹得桃树晃荡起来，她伸手，接住一朵花。
“西门巷子的桃树，比这里的桃花开得好。”
男人依旧沉默。
“何姨告诉我，小区巷子6月份要拆了，建造木头长廊，桃树也会砍掉。”
陆霆川皱了下眉。
苏烟手心收拢，揉碎了那朵花。
不该留的，耗尽一切也留不住。
酸的，涩的，苦的。
即使有那么一丁点甜，到头了，注定曲终人散。
前排座椅摆着一个袋子，陆霆川倾身，取出里面的木盒。
是那顶水晶头冠。
“戴上吧。”他轻轻箍在她头顶。
苏烟不声不响哭。
清澈的水晶冠衬出她的易碎感，盘发软蓬蓬的，丝丝缕缕暗香浮动。
陆霆川抚摸了她片刻，“大小合适。”
她抬眸，水汪汪的，“霆川哥...”
最后的哀求了。
眼泪在陆霆川指间融化，他蹭了一下她眼角，缓缓滑落到嘴唇。
艳丽的胭脂红。
他吻上去。
细细的厮磨。
苏烟啜泣，紧紧攥住他衣领，仿佛攥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有办法的...”她挨着陆霆川的鼻梁，他早晨抽了烟，不止一支，茶水的苦味掩盖了烟味，还是很浓郁。
“嫁给耿世清，我会生不如死。”
男人吻得不深，半睁着眼，好一会儿，松开她。
“听话。”他耐着性子安抚，“有机会，可以离婚。”
苏烟呆滞住。
陆霆川手背贴在她面颊，来来回回移动，“周末和节日回陆家小住，耿世清没胆子阻止你，你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他似乎在开玩笑，又似乎动真格了，“坚持几年而已，熬不下去吗？”
苏烟浑身的血液发凉，凉得心口痛。
“几年？”她攥得愈发紧，“几年以后，你或许儿女双全了，有心思管我吗。”
“我管你。”陆霆川着她眉毛，纤长的月牙形，下面是杏核状的眼睛，酿着水色，干干净净望到底。
“你肯管，华小姐愿意吗。”苏烟握住他手，“她不愿意，你就不管了。你现在管我，行不行...你结婚了，别惦记我，我不打扰你。”
陆霆川看着她，一张脸辨不明喜怒。
好半晌，拂开她手，冷冰冰的，没有温度，“现在管不了。”
苏烟身体瘫陷在座椅里。
陆淮康夫妇坐第一辆车，保镖是第三辆，车程过半，陆夫人发现少了一辆，她马上给陆霆川打电话。
“你没跟上来？”
“绕路了。”陆霆川昨夜没睡，订婚太仓促，太多东西要安排，这几夜他一共睡了不足十个小时，声音沙哑疲乏，“烟儿情绪不稳，绕到公园散散心。”
陆夫人没说什么。
挂断了。
陆霆川又拨给北航集团的办公室一秘。
他换了一只手接电话，避开苏烟，“约对方签合同。”
一秘问，“您什么时候回公司？”
“明早。”
“叶总工在外省出差，不过我搜索了云航集团的官网，外省近期没有对外公开的项目，估计是保密项目？”一秘是本地人，讲话字正腔圆，虽然音量不高，但车厢安静，苏烟隐隐听到一些。
“他去外省不是办公，是私事。”陆霆川一语道破，“躲风头。”
一秘恍然大悟，“如此精彩的大戏，他猜到自己会是您的替罪羊，叶家要天翻地覆了，他躲到外省，图个清静。”
“5个亿利润的订单，叶柏南怎么舍得？商人竞逐利益，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用女人交换订单，我倒相信；用订单交换女人，纯粹是天方夜谭。何况他才见了几面，哪来的情深义重？叶柏南如果是这么重感情的男人，他会退婚俞薇吗？外界以为是叶太太不喜欢俞薇，实际上叶柏南也没有争取维护过她。”
苏烟凝视着玻璃上的影子。
陆霆川是了解她的，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款水晶头冠更适合她的了。
他订制的马面裙，礼服，也总是很合身。
“这笔订单根本没有5个亿的利润，事实上只有4千万，而且风险极大，稍有不慎，赔得比赚得多。叶柏南提前一星期放出风声，吸引同行争夺，也包括您，制造出订单抢手的假象，再借着苏小姐这件事，顺水推舟送您人情，目的是暗算北航集团，让咱们赔本，和海外的甲方产生纠纷，打官司，您确定要签约吗？”
陆霆川笑了一声，“既然是人情，我没理由拒绝。”
他掐断通话，漫不经心把玩着手机。
车泊在徽园的南门。
陆家的两辆车也刚到。
园子挂了灯笼，贴了囍字，耿世清捧着一束玫瑰，穿了大红喜服，没拄拐，乍一看，是个健全人，站在大厅笑得春风满面。
耿家夫妇亲自出来迎接陆淮康夫妇，互相恭喜。
苏烟目睹这一幕，一动不动。
陆霆川提醒她，“不要失态。”
她深吸气，弯腰下车。
耿世清眼珠子一亮，“烟儿！”
他一瘸一拐蹦跳着，蹿到苏烟面前，“你太美了，怪不得陆家非要我们穿中式礼服，你像古装剧里的美人！”
苏烟不搭理他。
他又走到陆淮康夫妇身边，“伯父，伯母。”
“傻小子，还叫伯父伯母啊？”耿夫人一边进礼堂，一边朝他使眼色。
他很上道，牵住苏烟的手，“烟儿先叫。”
苏烟18岁生日那天叫过爸妈，后来仍称呼“陆叔叔陆阿姨”，她叫不出口。
这场合，她不叫，陆淮康夫妇下不来台。
她晦涩启齿，“爸爸...妈妈。”
耿世清也随着她叫。
陆夫人没来得及答应，陆霆川抢了一句，“世清今天容光焕发啊。”
“大喜的日子嘛！”耿世清高兴，“我和烟儿有缘分，是托大哥的洪福。”
“哦？”他眉宇含了笑，“我可没帮你。”
“大哥同意烟儿嫁耿家，等于是帮我了！”
耿世清识趣，奉承巴结他，奈何陆霆川不领情，转移了话题，“先举行仪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