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讨厌温蹇明不止于此。
温蹇明刚住进明冉园的时候。
客气有礼,温文尔雅,举止有度,很得体。
后来温冉和邵祠去度蜜月后。
一日胜过一日冷淡。
主家冷淡是常事。
但越往后,他越像是明冉园的主人。
不像是倚靠妹妹借住在明冉园的客人。
刘妈打小就在大户人家做女佣。
来邵祠这照顾温冉,更是收了大价钱。
她比谁都懂何为逾矩二字。
她认为温蹇明逾矩了。
在温冉醒来后,旁敲侧击的说温冉流产的伤心事,还凡事都朝邵祠身上扯。
简直逾矩到了极点。
刘妈直白道:“他不该妄议先生。”
温冉看向还有水花的床单,沉默了几秒,为温蹇明开脱:“他是我哥哥,他只是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问题。”
刘妈说:“为你考虑问题,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你流产的伤心事,更不该挑拨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刘妈看温冉没说话,嘴巴蠕动片刻,“我也逾矩了。”
刘妈没再说,接着拖地。
温冉看向床单,低低的叹了口气。
莫名感觉……好像是因为俩人分开时间太久了。
温蹇明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最起码从前的温蹇明从不会大声对她说话,更不会当着她的面砸东西,虽然只是砸了个毛巾。
温冉这晚找刘妈要来手机。
犹豫几秒,还是给邵祠打了电话。
小心翼翼的覆在耳边。
在电话接通后,瞪大眼听对面的动静。
病房里安静。
温冉隐约可以听见邵祠的呼吸。
但……他不说话。
温冉抿唇,“喂。”
良久后,邵祠恩了一声。
温冉手指蜷了蜷,“你会不会很难过啊。”
邵祠声音很淡,“我难过什么?”
温冉轻声说:“孩子……没了。”
电话那头静了下来。
邵祠说:“疼吗?”
温冉微怔,想说不疼,唇角却往下弯了弯,声音小小的,有点委屈:“疼……”
温冉撇嘴:“我快疼死了。”
邵祠把电话挂了。
温冉气的想骂人。
不过深吸口气,胸口疼的张牙舞爪。
温冉没再给他打,闭眼蔫蔫的睡觉。
小腿骨折,脑袋有伤,胃不舒服,肋骨还断了。
温冉全身都是伤,偏还被固定的一动不能动。
怎么可能睡踏实。
轻而易举的被门推开的声音吵醒。
温冉眼珠瞟向邵祠,嘴巴蠕动半响,吐出一个字:“疼……”
温冉醒来后怕到了极点。
因为她在的医院,不是能解决假怀孕的医院。
得知恰恰好,那个医生来会诊,参与了她的治疗,确定了流产。
心里长出口气,接着就是忐忑邵祠从前说的。
‘孩子在,你在,孩子不在,你也不用在了’。
温冉等着邵祠来,就这件事宣判结果。
但邵祠迟迟没来。
给她请了两个护工,让她住最好的病房。
温蹇明打了他,却四肢健全,完好无损。
三天过去了。
那点怕淡到了极点。
只剩浅淡的内疚。
温冉认为这件事只要不是邵祠主谋,虽然陈笑笑从前是他的情,却依旧和他没关系。
但从别人的角度看,就是和邵祠脱不开关系。
邵祠相当于,是自己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温蹇明打了他,他不还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否则现如今的京市。
谁敢碰邵祠一根汗毛。
邵祠又怎会让人碰他一根汗毛。
温冉在邵祠走近床边后,手指动了动,勾起,眼巴巴的看着邵祠:“疼。”
邵祠坐下,伸出手。
任由温冉细细白白的手指勾住他的小拇指。
温冉晃了晃,“我在说我疼。”
邵祠抬眼看她许久,“哪疼?”
“脑袋、小腿、胸口、肚子。”温冉噘嘴:“邵祠哥哥给小冉冉吹吹好不好?”
邵祠看着她,没笑没说话,微抿唇。
温冉沉默了,几秒后说:“别胡思乱想,跟你没关系。”
“谁也没想到陈笑笑会没预兆的突然出现,开车撞我。”
温冉上次见陈笑笑,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而且她再没联系过她。
她是真没想到,甚至已经快要忘了这个人。
温冉说:“孩子的事是意外,我知道你比谁都不想她出事,但这件事真的是意外,和你没关系。”
温冉食指勾紧邵祠的小拇指,很温柔的安慰:“别难过,等我好了,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邵祠别过头喃喃,“傻子。”
温冉微怔。
邵祠重新看向她,眼神冰冷:“人离近了看,其实都算不上是人,充其量是半人半鬼。”
“我不难过,只是有点遗憾。”邵祠语气沉沉:“遗憾这次没让你看见那半人半鬼的冰山一角。”
邵祠把温冉的食指丢开,敛眉整理衣服,淡淡的说:“仅此而已。”
温冉没说话。
邵祠重新看向她,“陈笑笑出车祸死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车一撞再撞三撞四撞,撞到车厢爆炸,死无全尸。”
温冉呼吸微窒。
邵祠像是对她被吓到的样子很满意,“疼就受着,少给我打电话。”
说完就要走。
手被握住。
温冉探身探的急,压到肋骨,一边拽着他,一边呲牙咧嘴:“疼……疼疼疼。”
邵祠转身皱眉,“别乱动。”
温冉重新躺回去,却握着他的手,“那你别走啊。”
温冉委屈,“你走,我拉你,可不就得动嘛,都怪你。”
邵祠没说话。
温冉眼泪往下掉,抬手擦,小声嘟囔:“疼死了。”
邵祠站着敛眉,一言不发到看着很冰冷,甚至气场有点可怕。
但不知道为什么。
温冉却不是那么怕。
听见邵祠故意说出陈笑笑的下场后,顾不得恶心和恐怖。
只是莫名感觉邵祠像是真的有点难过。
因为孩子的离开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难过自责到看见她这位孩子的母亲,会自责到烦躁,想吓唬她,把她推开,自己独处。
温冉摸不清楚邵祠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知道……她很安全,百分百确定,她现在在邵祠这,绝对是安全的。
安全到温冉感觉邵祠这样吓她,推开她想独处疗愈伤口的样子,有点……可怜。
温冉眼泪汪汪的看他,“你给我吹吹吧。”
“邵祠哥哥,求你了。”温冉仰头看着他,白纱布下的眼睛晶闪莹润:“求求邵祠哥哥,给小冉冉吹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