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忽略掉陈彦乔的表情，抓住机会问他。
“0217还在研究所？”
陈彦乔被他问的一愣，略带迟缓般点点头。
“在啊。”
“只不过他目前伤得十分严重，又不肯配合治疗。”
“不过说来也奇怪，”陈彦乔摸摸下巴，“人鱼明明有自愈的功能，可是0217的伤口却血流不断。”
这时，一辆车停在研究所门口，车门没开，显然是在等人。
陈彦乔冲池夏一笑，拎起手上的箱子示意。
“我先不跟你说了，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他提着箱子走到车边，拉开门坐了进去。
车子吭隆启动。
池夏转身，沿着浅灰色地砖继续往前走。
只要0217还在M9研究所内，池夏就还有机会接近他。
池夏敲响一间办公室。
“请进。”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方所长有些惊讶。
“池夏？”
“不是给你放假，叫你在家好好休息。”
池夏将昨天那个空药瓶随手放在所长办公桌上，斟酌一番后开口。
“所长，那天我朝0217开枪后，它没有继续攻击我。”
“我之前的实验项目是不是涉及到0217？”
方所长合上手里的书，起身走到书架边，池夏的视线一路跟随他的背影移动。
“0217从前一直是由陈彦乔负责的，”
他抬手把那本棕色的薄书推进书架，转身看着池夏说。
“之前你们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至于他为什么当时没有继续攻击你——”
“或许是被芯片束缚了。”
所长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池夏识趣地绕开话题，提起自已回研究所的事。
但没想到哪壶不开提哪壶，所长哼了一声。
“先不说你的身体。”
方所长摘下眼镜，
“你的情绪偶尔会突然失控，要是在实验室或者任务中出了意外怎么办？”
池夏了然，看来暂时是回不到原来的岗位了。
思绪一闪，池夏弯唇。
“陈彦乔不是出差去了吗，也不能每天都有空待在研究所。”
“要不就由我来记录0217的日常数据，反正放假闲着也是闲着。”
池夏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所长略显无奈。
“你啊。”
但他最终还是答应了池夏。
池夏计划是，先跟0217混熟，熟了以后拿鳞片岂不是方便得多。
路过就几位研究所同事，池夏往研究所C区走去，穿过一处空旷的草坪，他来到0217所在的地方。
“身份验证成功！”
随着轻快的电子音响起，一道电梯门打开，池夏抬腿走进电梯。
变换不断的数字停在-10，门向两边开去，池夏面前是一块半径约三米的六十度扇形平台。
扇形对称的两角打平，分别对接一段弧形廊道。
这是一个嵌在地下，未封顶的四方巨型透明玻璃缸。
地下缸体四周均余有空间。
环绕缸腰修有空间廊道，廊道的首端与尽头均闭合于那处扇形平台。
因此不论是进入还是离开，都只能乘坐刚刚那台电梯。
廊道十分安静，源源不断的水声和空灵悠长的非自然声音交替萦绕耳边。
池夏每走一步，都有一种跌入深海的感觉。
尽管四周布有灯光设施，但他还是难以看清水中全貌。
明亮的水光波纹透过玻璃压过池夏的鼻梁，映在他半张脸上。
池夏将手指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感受到像深海一般的压迫感。
池夏顺着廊道只走了一面玻璃的四分之一。
“这么大，走完得走到什么时候去了。”
于是他停下来，目光投向玻璃缸，开始搜寻。
0217会在哪里呢？
一小串椭圆的气泡从水底咕噜噜冒上来，隔着玻璃从池夏的指尖擦离，向明亮的水面浮去。
池夏垂眼向下看。
一串比刚才要小许多的气泡又浮了上来。
一团墨藻被水波悠悠晃开，随后露出一张十分白皙且略带攻击性的脸。
0217抿着薄唇，十分傲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人鱼的面部折叠度很高，即使是这个角度，池夏依然可以感受到他鼻梁的挺拔和眼眸的深邃。
水中的0217十分灵活，身子一晃眨眼就与池夏齐平。
但人鱼只是给了他极为冷淡的一眼，随后长尾一掀搅动海水。
模糊不清的海水间，一条巨大的人鱼尾巴贴着玻璃缸壁向上扫去，转眼0217就游到距离水面不远的位置。
那条蓝色尾巴波光流转，尾尖缀着霞粉色，薄薄的尾鳍被水波推着晃来晃去。
0217这是要上岸。
池夏赶紧跑到长廊尽头，按下电梯登了上去。
池夏上来时，0217已经隐去鱼尾，腰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他光着脚站在白色地毯上，水珠闪着波光从的发尾滴落。
0217的衬衫依旧没好好穿，领口随意敞开，扣子扣得断断续续，隔着一颗扣一颗。
他看到池夏手里的报告册后，十分厌恶地转过身去。
池夏靠在玻璃边等了半天他也不转过来。
也对。
自已昨天刚见面，就给了人家一枪，搁谁身上都不会太开心。
于是第二天，池夏早早来到研究所。
今天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池夏拔开笔盖，低头写道：
【6月2日，0217还是背对着我。】
中午，阳光透过落地窗，在池夏脚边斜斜织出几块平行四边形。
池夏坐在椅子上把腿往前伸展。
“写了一上午的报告，去吃个饭吧。”
四下看了看，反正这里就他一个人，于是观察报告就被池夏随手放在玻璃沿边的矮台上。
实验室的门被关上后，报告上映出一个人影子。
0217在玻璃边蹲下，抬手把一绺头发塞到耳后，将右半张脸暴露在浅浅的阳光下，垂下眼认真观察被研究员池夏随手留在矮台上记录报告。
笔触十分随意，看得出来是想到哪里写哪里。
【0217今天依旧没有理我，可能他还在生我的气。】
刚被塞回去的头发此刻重新滑到脸侧，0217再次抬手时，外面林叶沙沙，起风了。
记录报告的书页被吹起，连翻好几页，刚好停在有图画的一页。
0217手指贴着玻璃，歪着脑袋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去看。
结果是一幅人鱼画。
研究员池夏亲笔无疑。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晒得，玻璃瞬间变得烫手似的，0217连忙收手起身，也不去管滑下来的头发了。
玻璃外，报告被风吹的哗哗响。
0217的耳尖爬上浅粉，随着风声不止，又被染成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