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陈弦没去教室后排找池夏，但他也没再生气。
因为今天一早，池夏用一本新小说把他哄好了。
今早陈弦一到教室，就发现自已原本“孤军奋战”的课桌旁，并上了另一台桌子。
但不是池夏的。
语文课上。
陈弦一会儿屁股挪到左边，一会儿又换到右边。
苏老师从粉笔盒中换了一支粉笔，眼神越过镜片。
“陈弦，你身上长刺了坐不住？”
课堂一阵哄笑。
陈弦身边的付颖低着头，继续翻书。
下课后，池夏从书包里摸出一把五颜六色的东西，一一展开在裴闻舟眼前。
“你挑一个吧。”
裴闻舟的目光从黄色鸭子，粉色樱桃，蓝色某猫等卡通创可贴上一一扫过。
“幼稚。”
池夏舌尖将泡泡糖的泡泡压破，将板凳往裴闻舟那边挪了挪。
“幼稚？”
“我看连自已伤口都懒得处理的人，才幼稚吧。”
一包棉签从书包掏出。
“昨天就看到你手指破了，想到你回家也不一定处理。”
池夏边说边从袋子里抽出一根棉签折断。
“伸手。”
裴闻舟抿着嘴，还是把手乖乖伸了过去。
碘伏将指腹染成酱黄色。
池夏一把扯住想要逃离的手腕，正准备撕开那个粉红樱桃时，对面传来一声妥协。
“蓝色。”
池夏笑笑，故意逗他。
“晚了，我已经撕开了。”
但最后贴的还是蓝色。
今天气温格外低，一整天都没有出太阳。
大课间，不知道是谁从外面探头进来，兴奋喊了一句：
“外面下雪了！”
“下雪啦？”
“真的啊！？”
大家有的跑到窗边，有的钻出教室，来到走廊伸手去接细小的雪花。
池夏正皱眉解一道物理题，全然没有注意身旁激动的叫喊声。
“不对。”
笔下的草稿纸已经翻过三页，这道题目却还卡在半程。
题目做到一半卡住，这种感觉实在不爽，但池夏的性格又不允许他直接放弃。
于是暂时进入死循环。
“叩叩——”
清脆的叩敲玻璃声，将池夏黏在题目上的目光拔起。
池夏跨到窗边，擦出一小块清晰视野。
玻璃上露出了一只眼睛。
看到池夏，窗外的人眼神亮了亮。
池夏将手盖在那只眼睛上，往开一抹，露出裴闻舟整张脸。
下一瞬，教室门开了。
裴闻舟从外面走进来。
“下雪了，不出去看看吗？”
池夏看了一眼面前的题，反正这会儿也解不出来。
与其看着心烦，不如出去看雪。
对面教学楼走廊也站满了人。
不过很快，双方就都看不清脸了。
雪慢慢下，视线被逐渐模糊。
楼下草叶上已经积上浅浅一层。
裴闻舟从校服口袋摸出一根黄色的棒棒糖。
池夏眼神微闪，口腔已经开始模拟发酸的感觉了。
裴闻舟忽然笑了，接着从手中变出另一颗草莓味的，剥开糖纸递给池夏。
“这个才是给你的。”
裴闻舟把手伸出廊外，半空接雪。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是初雪。”
话落，指尖就只剩一滴清浅的水珠。
池夏含着棒棒糖，把右手的袖子往下扯到掌心，伸出台子。
“给你。”
袖子上是三朵小雪花，已经开始渐渐融化。
裴闻舟抬头，发现池夏没有看雪，而是在看他。
“在想什么？”
池夏将糖果拿在手里，眸光微闪。
“刚刚，好像有一朵雪花落到你头发上了。”
“但我又不确定。”
裴闻舟转过身子，抬手轻轻拨弄池夏的头发，将几朵细碎的雪花拨下。
“可能它已经化了吧。”
教室内。
一枚小小的雪球，落在陈弦面前的桌子上。
点点雪花碎在试卷上。
陈弦抬头。
是付颖。
中午午休时间。
教室里只有一片均匀的呼吸声。
裴闻舟睁开眼睛，透过未拉拢的窗帘缝隙，隐约看到窗外雪还在静静下着。
裴闻舟把校服盖在池夏身上，弯腰从池夏身后捡起那件掉在地上的校服，然后自已穿上。
随后他从桌兜里抽出一套，写到一半的物理卷子，拿起一支铅笔继续做。
迷迷糊糊，好像是在梦里。
四下漆黑一片。
雪花擦着池夏的脸，被风卷着飘过。
前面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
路灯的橙黄色灯光，拢着一个人。
灯下的人抬起头，池夏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顿觉心安。
裴闻舟一只手揣在黑色大衣口袋中，另一只伸向池夏。
“池池，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池夏连忙点头，
“好，回家！”
他在雪中跌倒两次，又爬起来，顾不得去拍身上的雪粒，只是拼命奔向，那盏看起来正在喘息的路灯。
下一秒。
路灯灭了。
无边黑暗中，暴风雪似乎越下越大，耳边风声呼啸。
“裴闻舟——”
“裴闻舟！”
一声声的呼唤，向石子投进无尽深渊，被吞没在飞雪中，无人回应。
池夏跌倒在风中，跪在雪地上。
他不知道自已，是双目失明看不见，还是真的身处永夜。
池夏醒来的时候，裴闻舟还在睡。
下午放学时，裴闻舟先走了。
池夏收拾书包正准备离开时，被陈弦叫住。
“等等我，我有事跟你说。”
池夏关灯，锁好门。
陈弦等在他身后。
池夏看了他一眼，陈弦似乎还没做好准备，没有说话。
于是池夏在前面慢慢走着，脚下的走廊快要结束了，陈弦才缓缓开口。
“池夏，我觉得，”
“付颖可能喜欢你。”
池夏下楼梯的脚步一顿，他转身扶着楼梯扶手看向陈弦。
“陈弦，有的时候真感觉你是根木头。”
“你那么多言情小说都读到哪儿去了？”
池夏消失在楼梯转角，陈弦还顿在原地。
晚上。
池夏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干脆从床上起来，从书包掏出题册，势必要将那道题解开。
翻到白天那一页。
原本用圆珠笔写到一半步骤卡住的题目下，浅灰色铅笔另起一行，已经将那道题解开了。
用的是另一种方法，但跟池夏的思路完全不同，松松几步清晰解答。
护眼灯下，书页上浅灰色字迹端正隽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