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手上一共有九份检讨书。
没花多少时间，很快就写完了。
这天早上，陈弦背着书包从教室前门走进来，镜片立马蒙上一层雾气。
他一言不发走到池夏桌前面，拉下校服拉链后，从兜里摸出一把零零散散的钱。
一股脑全倒在池夏桌上，又绕回到自已的座位上。
池夏不明所以看向陈弦。
陈弦摸出一条单子递到池夏面前。
“都是检讨书，写吧。”
池夏看了一眼单子，一脸不可置信：
“你从哪儿弄的？”
陈弦喝了一口水，“哒”地一声扣上杯盖。
“隔壁学校。”
看池夏半天不说话，陈弦皱皱眉。
“你那是什么眼神？”
“不要质疑哥的人脉！”
池夏数了数。
“但也不用这么多。”
陈弦又说：
“来的时候我已经数过了，没错啊。”
“十五块钱一份嘛。”
池夏手指一顿。
“多少？”
“十五啊。”
池夏一时间说不出话。
自已写一份才五块钱，陈弦找的单价瞬间翻了三倍。
池夏不禁露出佩服的眼神。
“真正的商人。”
陈弦得意笑笑，然后起身去收昨天的物理作业。
周一总是令人格外犯困。
尤其当第一节，还是数学课。
池夏飞速记完数学笔记，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在老师讲例题时，他瞥见自已位子上一沓书之间，夹了一张小纸条。
粉笔“砰砰”钉着黑板，题目正讲到关键点。
池夏伸手，将纸条从书缝里抽出来。
“检讨书一份，要求：……
明天下午放学后图书馆门前见。”
这本书没写名字，是池夏特意放在一楼走廊外的台子上，收集单子信息的。
没人的时候他再悄悄拿回来。
池夏眉毛舒展，又是一单生意。
随后将纸条塞进兜里。
下课铃声一响，数学老师夹着课本前脚走出教室，大家后脚就趴在桌上赶紧补觉。
池夏扭头将目光投向教室后排。
两摞书之间，一丛银发动了动。
随后裴闻舟的头从书后抬起，池夏连收回目光。
前后不过十秒，一本题册伸到池夏面前。
“班长，这题要怎么解？”
池夏目光顺着手指上移，停在他鼻梁右侧的那颗痣上。
“你，问我题目？”
裴闻舟眨了一下眼睛。
池夏：！
接着二话不说接过册子，抽出一张空白草稿纸，开始详细讲解。
这个板块的题目，池夏早就写烂了。
讲的时候顺带把小知识点也贴心地标出来了。
裴闻舟弯腰，一只手撑在池夏桌上，侧着半边身子，让出走廊过道空间。
看上去听得很认真。
“我讲的够详细吗？”
裴闻舟点点头，看着他说。
“我听懂了。”
“谢谢。”
裴闻舟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来问题的。
池夏的目光一路黏着他回到座位，他看见裴闻舟把那本题册随手放在一摞书上。
“007，我有点搞不懂，裴闻舟到底在想什么。”
【宿主，说到底都是一句话。】
“什么？”
【交流太少。】
池夏撑着脸思考。
“那要怎么做？”
【加到他的联系方式，然后再想办法周末约他出来。】
池夏把书合上，突然发现桌上多了一根棒棒糖。
他转头去看裴闻舟，裴闻舟重新趴回了桌上。
下午放学。
池夏正在收拾书包，余光瞥见一只手鬼鬼祟祟摸进自已的桌兜。
直奔那颗糖果去。
池夏拍开陈弦的手。
陈弦收回手：
“你不是不喜欢吃糖吗？”
“谁说我不喜欢吃？”
“都放一下午了，还以为你不喜欢吃呢。”
池夏将糖揣好，离开教室。
下楼后，池夏从口袋里摸出那颗糖。
撕开糖纸，将玻璃晶球样的糖果塞进嘴里。
清甜顺着舌头，在口腔中漾开。
这次是甜甜的草莓味。
池夏没有立马回家。
跨出校门后，池夏拐进裴闻舟常去的那条巷子，顺着导航找到来到那家流浪动物救助公益会。
一只橘猫蹭着池夏的裤子，尾巴尖尖虚环着他的腿。
池夏蹲下来摸摸它。
会长微笑着看着池夏：
“看来你也很喜欢小动物呢。”
池夏笑笑，没有否认。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毛茸茸的触感，令他想起了裴闻舟。
他之前是不是每天都来这里。
“说不定，他也摸过这只小猫呢。”
似是回应般，小猫蜜着嗓子叫了一声：
“喵——”
第二天下午放学。
“打球去不去？”
陈弦用手肘碰碰池夏的胳膊。
池夏边往书包塞书，边婉拒。
“改天吧。”
下午六点整。
池夏准时来到图书馆门前，校服口袋里正是昨天接下来那封检讨书。
单子上只说是图书馆门口，其他细节池夏一概不知。
图书馆门口人来人往，池夏站在门口格外显眼。
干脆找个地方坐着吧。
穿过路道，池夏在图书馆对面的长椅上，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确切说，是熟悉的发色。
裴闻舟显然也看到他了。
“好巧。”
裴闻舟一笑，没有说话。
下一秒，从兜里摸出来一颗粉红色的糖果，递到池夏面前。
跟那天他留在池夏桌上的一模一样。
“谢谢。”
糖果的甜味在嘴里扩开。
现在这个情况，池夏实在找不到话。
池夏想离开。
可万一他刚一离开，拿检讨书的人过来，找不到他怎么办。
但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让裴闻舟看到他接检讨书的单子，那也太尴尬了。
池夏不说话，裴闻舟一手撑在膝盖上，侧过脸看他。
池夏并没有注意到。
他只觉得，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像跟前任分手后，再次见面那样尴尬啊。
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池夏一刻也受不了这样的氛围，率先打破沉默。
“梨花，怎么样了？”
“它很好。”
“很好是多好？”
问完后池夏就后悔了。
身旁的人说：
“欢迎你随时来我家看。”
池夏点点头。
空气又陷入短暂的沉寂。
图书馆门口，学生很快也走光了。
一片树叶被风卷到池夏脚边。
长椅旁的路灯亮了。
浅黄色灯光从头顶洒下，将池夏和裴闻舟拢在椭圆形的光里。
池夏站了起来，裴闻舟换了个姿势。
随后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金牌写手？”
“检讨书？”
不可思议，同时出现在两人眼中。
“抢生意的人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