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又将手中的糖葫芦塞进裴闻舟的手中,捏了个诀封住洞口,随后足尖一点,转身去引开那几人。
裴闻舟拿着糖葫芦棍,侧身扭头与一双森绿的双眼对上。
当时慌乱,池夏哪里知道,看似破败的狗洞中,卧着一条恶犬。
街上的吆喝声越来越远。
天渐渐黑了。
一阵风从一处墙角前的草尖上掠过,草叶低伏,露出一个洞口。
裴闻舟在狗洞里躲到深夜,也不见师尊的身影。
他扫了一眼服帖趴在一边的“恶犬”,那条狗将耳朵贴于脑后,往角落里又瑟缩几分。
裴闻舟收回目光,他试着将手伸出洞口,师尊留下的诀都失效了。
果然,师尊果然还是讨厌自已的。
下山,不过是寻个由头把自已丢了。
裴闻舟于是钻出狗洞,深一脚浅一脚往遥遥之外的妄云峰走去。
你丢了我,我自已再走回去便是了。
裴闻舟没走两步,就发觉身后不时传来窸窣声。
有人跟在他身后。
裴闻舟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那人随后便立马跟上。
裴闻舟一步未停,身后人步步紧跟。
走进一处巷子,裴闻舟倏然止步转身。
“很有意思?”
话音落地,那人瞪大双眼,但反应迅速,直接拔剑袭来。
剑未近身,一道身影快如闪电,与那人擦肩而过。
一颗冰糖葫芦缓缓滚到墙边,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人,喉咙上直直插了根细长的竹签子,瞪大双眼已然咽气。
一只手扯下他的面巾,露出脖子上带有青黑色蝙蝠纹样的獠牙标识。
裴闻舟拢了拢手里深红的气焰,起身走出巷子口,往妄云峰赶去。
此刻,妄云峰山脚下,一块不知名的巨石上。
坐着一个人。
池夏当然没有忘记,被自已藏在狗洞里的裴闻舟。
当时他独身一人行动灵便,很快便甩开了那帮人。
没有出手直接杀死他们,是不想妄云峰惹上不该有的麻烦。
只是在他折回去,找裴闻舟的路上出了岔子。
说出去可能都不会有人信。
他堂堂个尊主,走在石子路上居然把脚崴了。
偏偏他还忘了复原的诀,于是开始以身试诀。
007都不忍目睹:
【宿主你快停手吧,我都替你害怕。】
经过几番尝试,原本高低还能走两步的右脚,此刻已经肿的老高,只好暂坐此地。
裴闻舟一路来到山脚下,正与坐在石头上的池夏四目相对。
随后两人同时眼神闪躲。
裴闻舟手心发汗,自已刚刚用那股力量杀了人。
师尊最讨厌自已用那股力量,如果被他发现……
上一次因为自已被韩江欺负,实在没忍住抬手一挡,韩江就半个月下不来床。
师尊则用鞭子狠狠抽了他一顿,并告诫他,若再叫他发现一次,就将他赶下妄云峰去。
若是师尊都不要他了,他该何去何从,肩膀不由得微微发颤。
池夏则是在想一套合理的说辞,掩盖自已不慎扭脚的事实。
池夏正想着,顺势往那边瞟一眼,看看裴闻舟还有几秒到达。
嗯?
不动了。
怎么自已脚扭了,裴闻舟倒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
于是池夏率先出口打破沉默:
“你站在哪里做什么?”
“还不过来扶为师一把。”
小狗竖耳。
裴闻舟回神。
接着来到池夏面前。
他首先看到的就是池夏肿的老高的脚,神色变了变。
“可是被那些歹人所伤?”
池夏没有说话,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尴尬。
浅点了一下头算是认下了。
为救徒弟被人所伤,总比自已走路不小心崴了脚,传出去要好听的多。
看在裴闻舟眼里却是,师尊为了不让自已内疚,选择闭口不谈。
“那些人竟然伤了师尊!”
原来师尊不是故意将自已丢在狗洞,而是为保自已,被那些人所伤。
他心里原本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
裴闻舟暗暗将那蝙蝠獠牙标识,又在心里描摹一遍。
来日,自已必叫他们以血来偿。
但是一想到师尊居然可以为了救他而受伤,说明师尊还是在意他的。
师尊在意他。
在意他。
池夏看他憋着一口气,小脸通红,正要问他有没有事,裴闻舟先抬头看池夏,不禁问道:
“师尊,您莫非是忘了带朔雪?”
池夏被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后,随即仰头看天。
沉默是今晚的星星。
他怎么就忘了自已可以御剑飞行!
可以直接用朔雪飞去找裴闻舟呢?!
但他池夏不要面子的吗?
“朔雪……”
于是轻咳一声,端起师尊清冷的姿态
“朔雪确实不在身上。”
说着将身后冒尖的朔雪一把按了回去。
剑最通主人心意。
朔雪刚刚听见池夏唤自已的名字,便剑身轻震,从池夏背后飞速冒出。
只是还没看清主人的脸,便被摁回去。
朔雪懵了。
裴闻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垂眸,装作自已没看见。
师尊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裴闻舟身板太小,池夏拒绝了他执意要背自已上山的提议。
于是师徒二人,一大一小,借着月色,晃晃悠悠往山上走去。
但最终,他们还是用朔雪回来的。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池夏的右脚对他提出严重抗议,疼的异常。
朔雪很懂事地再次冒了出来,悬停在二人面前,这次池夏没有将它按回去。
腿都要瘸了,还要什么面子!
裴闻舟将池夏扶回房间,正要出门打水,被池夏止住。
“不用了,你早些去睡吧,为师要静修片刻。”
裴闻舟犹豫。
“可师尊你的脚。”
池夏摆摆手,“不碍事。”
裴闻舟这才转身,开门。
“等等。”
临走前,池夏又从身后叫住裴闻舟,随后从怀中摸出一个包裹,抛进裴闻舟怀里。
裴闻舟稳稳接过,低头看罢,随即一愣。
“给我的?”
池夏已经开始打坐,没有回应。
裴闻舟于是退出竹舍外,并未离去,而是就在阶前坐下。
他一层一层打开厚厚的黄油纸,里面是一只还有些温热的烧鸡。
随后又重新合上,从阶前起身轻轻叩门。
“师尊。”
“何事?”
“这鸡……”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般,里面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打断他:
“都是你的。”
末了又补充一句:
“为师已经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