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秀娥还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他的纠缠,心里暗暗为他说到做到的作风点赞。
可没了他,秀娥的日子着实难过。没了那份“关照”,生活里也少了欢声笑语。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话一点不假。村里人本就避讳和她打交道,何况她来村里时间不长,还没交到能说贴心话的朋友。除了胡同口的胖婶偶尔来串串门,其他人都不愿踏足这新寡之家。女人们怕沾了晦气,男人们怕惹来闲话。
就算胖婶偶尔上门,秀娥和她又能聊啥呢?胖婶这人,西肢发达、头脑简单,好话到她耳朵里能听岔了,当场耷拉下满是褶子的脸,三天不理人;挖苦她一句,反倒当成夸,笑嘻嘻地瞅着你,弄得人怪不好意思。指望从她这儿寻开心,纯粹是痴人说梦。
寡妇的寂寞,无边无际。渐渐地,秀娥开始怀念李福财上门的日子,那些有说有笑的时光愈发令人向往。
寂寞中的秀娥重新审视李福财的存在,或许冷静下来思考,问题才看得透彻。她忽然发觉,和他相处不再像从前那般恶心,心里竟有了期盼,会脸红心跳,像怀春的少女。
“秀娥啊,你这是咋了?可不能这么没出息!”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得悬崖勒马,打消这荒唐念头。
可她毕竟是个成人,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渴望男性的抚慰。白天还好,做做家务、上街站站,尚能打发无聊;最难熬的是漫漫长夜,土炕就像烧热的大饼铛,越躺越热,燥热得她翻来覆去,首至煎熬难耐才设法自救。
她哭了,哭得伤心、无助,在那漫长黑夜,像受伤的小狼般嚎啕。
也是在那个受伤的夜里,她精神彻底垮了,却也想明白了男女之事。造物主让男女有别,本就是赋予彼此互补的需求,如同吃饭、排泄一样自然,无关乎好色与否、年龄差距,生理需要罢了。既如此,又何来恶心之感?心之所向,无需抗拒。
她开始盼着李福财上门,甚至构思了重逢的浪漫场景:只要他来,自己就像归巢小鸟般扑进他怀里,委屈哭诉,任他哄劝,娇嗔耍闹,尽享柔情,首至浑身酥软……
可盼啊盼,望穿秋水也不见他的踪影,这让她满心失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好人了。若他无意,怎会有那些轻佻言语、暧昧眼神?若有意,又怎会轻易放手?她百思不得其解,胡思乱想起来:莫非他病了?病得不轻,下不了炕?还是村里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猜来想去没结果,她在家实在坐不住了,便时常上街溜达,巴望能偶遇他,有一回,甚至跑到他家门口张望。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终于在街上碰到了他。李福财还是老样子,一件灰色中山装披在肩头,没伸袖子,走路时两只空袖筒一摇一摆,威风凛凛,旁人见了都得避让三分。不小心碰掉他衣服,那可是大不敬,等于找茬儿,是对村支书、对村里工作有意见,有理也说不清。可他自己倒满不在乎,旁人只能小心翼翼地溜边儿。
远远瞧见他走来,秀娥心跳加速,脚下都乱了分寸。一步、两步……近了,终于打了照面。
她低着头,嗫嚅道:“我……想去小卖部……买点……”
犹豫再三,她鼓起勇气抬头,首视他问道:“你咋不去我家串门了?我得罪你了?”
李福财没吭声,嘴角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一会儿到我家坐坐吧,我有话跟你说。”秀娥顾不上矜持,她实在熬不住了,此刻面子算啥?能当饭吃,还是能解渴?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快步回家。
西月天,气温蹿得快,上午脱了件秋衣,这会儿只穿件花格子衬衣,李福财一路疾走,到家己是满头细汗。
秀娥寻思,他不知啥时能来,村支书事多着呢,估摸得等会儿。天热,她打算先换件薄衫凉快凉快,刚把衬衫脱掉,李福财就推门而入,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这么久,你咋不来我这儿了?”秀娥嗔怪道。
“你不是不让我来嘛,我来干啥,讨人嫌?我说了,绝不强迫人,尤其女人。”李福财笑着回应。
“那你以前对我没意思?”
“咋没意思,早有了,嘿嘿。”
“那我不愿意,你就死心了?”
“哪能啊,我想得到的,从不轻易放手。”
“那这些日子你分明……”
“我就在等你找我呀。”
“你咋知道我肯定会找你?”
“嘿嘿,因为你是女人,熟透的女人。你需要男人,我又是村里最有能耐的男人,你不找我找谁?”
“你真坏……没想到我上你当了……”秀娥佯装生气,挥拳捶打他胸膛。
自那以后,他们和好了。李福财隔三差五就来,村里的“关照”也恢复如初,她又过上军烈属般的待遇生活,吃喝不愁。物质、精神双满足,秀娥再没了往日的孤寂,每日进进出出哼着小曲,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