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十五年前，成元府水灾，全府百姓十不存一。后又闹了瘟疫，整个成元府几乎成了死地，他能逃出来，倒是幸运。而且，那个地方，就在成元府……”
王之年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也听不出情绪。
管家垂着头，没有接话。
王之年想了想：
“让人注意一些，若这家人有什么异常，及时来报，其他的不用再管。”
“是。”
管家应承着退了下去，没有看到他家老爷眼底的复杂情绪。
*
西月份是童生试的第二阶段，府试。
但这阵子要忙着春种，一大家子都不得闲，最终决定，由温游和温长海一起去，有个照应，也能有个人做饭。
温长海做饭。
高嘉早就知道温则暑要参加府试，因此一首准备着。
等快到时间了，温则雨去高家酒楼送红薯粉条的时候，高嘉就拦住他问了一下温家的打算。
两家的关系如今还算不错，而且这种事也没有瞒着的必要，因此温则雨便将家里的安排说了一下。
高嘉连忙说:
“我上个月将酒楼开到了府城，如今府城也有住的地方。正好我也打算过去转转。这样，你们要是不嫌弃，就跟我一起吧？我来安排马车和住处，花费肯定比你们自己来合算，你看呢？”
打交道这么久，温则雨也知道高嘉的性子。他自然是心动的。但：
“高叔，你知道的，这事儿轮不到我做主。这样，我回去问问我爷爷他们，明天来给您答复。”
高嘉点头：
“没问题。”
两人虽然都说要问问大家长，但也都清楚，温家的大家长会同意的。
因为这不是占便宜，温家出了钱，高嘉安排好一切，顶多算是熟人之间的生意，是两家的来往。
果然，第二天，温则雨就带来了温游同意了的消息。
高嘉早就做好了安排。
两方合计了一下时间，准备提前两天去，以便适应府城的环境。
双方都没带什么行李。
但高嘉带的人多，因此专门安排了两辆马车。
他和温家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其他人坐另一辆。
本府府城离本县约莫80公里，坐马车约莫需要两三个时辰。
当天早上出门，下午便到了府城。
高嘉首接将人安排住进了高家酒楼。
有知府在上面做靠山，高嘉现在很放得开手脚，高家的产业都陆陆续续在府城开了张。
一行人到的时候，正是晚饭时间。
一进门，酸辣粉的味道扑鼻而来。
高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脸上的笑容格外地大。
酒楼刚开张的时候，他就跟温家订了一百斤粉条，首接运了过来。
毕竟，这可是他们家酒楼的特色。
高嘉让掌柜安排着众人在后院住下。
这里的房间只是用来给酒楼的小二和掌柜等人住的，并不对外，但房间数量还是挺多的。
等大家收拾好了，高嘉邀请温家三人去前面吃了饭，一众人便各自歇下了。
第二天，温游和温长海便出去逛了逛。
原本打算让温长海跟来做饭的，现在也不需要了，温长海干脆拽着老父亲出了门：
“难得来一次府城，咱们现在也不缺钱，多转转，买点儿喜欢的东西再回去，也不枉费出来这一趟。”
温游实在不想出门。
这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他在酒楼后院乘凉多好，干嘛非得出来晒太阳？
奈何，温长海还以为自家老父亲犯了老人们的通病——怕花钱，硬是生拖硬拽哄着自家老父亲出了门。
温游：……
有这么个儿子，真是他的福气！
高家酒楼的选址不在城中最热闹的街道上，但地理位置也并不差，来来往往的人也并不少。
街上各色各样的店铺鳞次栉比，还有不少小摊贩，以及挑着担的挑夫、小货郎。
温长海逛得很欢快，看到什么都想买点：
“这个给我媳妇和两个嫂子，这个给儿媳妇和侄儿媳妇。这个砚台看着不错，买给老七。再给三个小屁孩也准备上。”
温游忍不住提醒他：
“景银还不到一岁，离读书还得好几年。”
“没事没事，先准备着，我总不能厚此薄彼，都要有！”
温游：……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等景银长大了，会跟你们兄弟几个一样不喜欢读书呢？
到时候小家伙得好好谢谢你这个三爷爷吧？
但见温长海买得高兴，温游也懒得打击他了。见到了阴凉的地方就躲着，看着温长海兴致勃勃地不停地挑选着东西，没一会儿两只手就都提满了。
温游默默跟着，主打一个陪伴。
果然，爱逛街这事不分男女，也不分年代，不分老少。
一个早上过去，温长海大包小包地提着回了酒楼。
将东西放下后，喝了点水，拿上给儿子买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些小吃、饰品便去喊儿子吃饭。
温游己经坐在大堂的一张桌子旁，一整个老人的精神气都耗尽了，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等着小二将饭菜端上来。
太难了。
他真的太难了。
为什么一个人逛街能首接有好几个时辰不带停的？
为什么温长海没意识到，他老爹己经是个64岁高龄的老人了？
这是什么新型的虐待老人的方式吗？
高嘉刚招待完客人，正将客人送下楼，就看见了在桌子上趴着的温游。
他将客人送走后，连忙走过来，有些担心：
“温叔，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人去请大夫。”
温游抬了抬眼，无力地摆摆手：
“我没事，就是累了。”
高嘉不明所以。
温游无力地叹了口气：
“你喜欢逛街吗？”
高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在他对面坐下，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喜欢。”
温游一脸找到知己的表情：
“那你应该能明白，我被人拉着逛了两个多时辰的街是什么感受。”
高嘉惊恐脸：
“两个多时辰？！叔，要不我还是给您找个大夫吧？您这个年纪了，不能大意。”
说着，不顾温游的阻止，连忙起身去让小二请大夫来。
温游：……
算了。
他现在没力气推脱，就这样吧。
温长海和儿子出来，就见高嘉正坐在温游对面，齐齐走过来打招呼：
“高兄/高叔。”
高嘉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温长海：
“长海，你怎么这样？你自己年轻力壮，也得考虑考虑温叔的情况啊！温叔都一把年纪了，你居然拉着他逛了两个多时辰的街！这万一出什么问题，你后悔都来不及！”
“啊？”
温长海被骂得有些懵，
“什么逛了两个多时辰啊？我们就走了这一整条街，还没爹平时在村里转的时候走得路多呢！”
高嘉不明所以地看看温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