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邃斜长的眸盯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语气一如既往的随意,“觉得你不值得被同情?还是你不想要别人的同情?”
林心怡感觉自己全身的软刺瞬间从血肉里刺了出去,立了起来,腰板瞬间挺得笔首。
她想开口的,又想到自己结巴说话太慢,伸手从一边拿过手机。
“你没必要同情我,我踩油门撞墙,是因为我真的很讨厌那个男的,带他去死也是盼着你能看在我帮你消灭仇人,给你家带回一块贞节牌坊的份上,对我妈多一分照顾。”
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融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在房间里回荡。
啪嗒!
燃起的火苗吞噬掉烟头,烟头发出璀璨的火星,照亮了顾时宴英气硬朗的眉眼,也照亮了他眼底的淡漠。
他深吸了口烟,这才抬头看着孤傲倔强的林心怡问,“你凭什么觉得你帮我消灭仇人,我就会照顾你妈?”
今天一早何助理就处理好了车祸的事,也拿回了车里的东西。
他从粉色的袋子里拿出那块还没有他巴掌大的破布,什么都明白了。
她妈在故技重施。
之前有一次,李嫂故意拿着粉色的小袋子在他的面前鬼鬼祟祟的走,这种把戏他从小见得太多了,本不想理会的,可他还是如她愿的问了。
李嫂演技一般,看达到目的了就把准备好的话一股脑的说了,东西是林夫人给的,希望心怡小姐穿上勾引他。但心怡小姐不愿意这样做,更怕他看到误会就剪碎了,让她扔掉。
最后说到正题,心怡小姐在林家生活的很不容易,嫁到顾家了,林夫人对她还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还用这样的事情难为心怡小姐。希望他可以怜惜一下心怡小姐,对心怡小姐好一点。
只可惜,林心怡在她母亲面前是个逆来顺受的可怜蛋,但在他的面前就是一只首尾相抱的刺猬,不允许,不接受他丝毫的靠近,更别说是怜悯了。
她也想不起来当时她为什么会那么想了,可能就是自欺欺人,寻求一个解脱罢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成年人要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付出代价,而她现在就在付出她该付出的代价。
机械女声,“我有我的目的,我现在不过是自食其果,所以你没必要同情我。你走吧顾时宴,该回哪回哪去。”
就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她打了,又一字一字的删除了。
这是她自己的情绪,不正常但时刻存在,没必要让他知道,更没必要让他承担。
顾时宴看她低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挡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单薄的肩头都是倔强而孤勇的姿态。
他随手把烟蒂丢到烟灰缸里,双手撑在床上,懒散的看着她,“你就非要这么拧巴的活着?不累吗?”
机械女声,“和你无关。”
顾时宴冷哼一声,“等你明早起来想上厕所的时候,就知道和我有没有关系了。”
林心怡看着闭上眼睛靠在柔软舒适的折叠床上的顾时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消化着自己所有的情绪。
她这辈子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一丝一毫的同情她都不要。
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默念着没事的,都会过去的。可眼泪就像是不认可似的,不住地往下掉,更加让她心烦意乱。
屋外的雨声又大了起来,每一滴,都精准的落在她的身上,试图砸碎她早己经千疮百孔的身体。
情绪消化的差不多了,她又变成了谨小慎微的林心怡。
她偷偷的看了眼像是己经睡着的顾时宴,撑着身子躺到床上,轻轻地拉过被子,小心翼翼的盖好,缩着上身,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己经天光大亮了。
林心怡醒来,就闻到了夹杂在暖阳里的饭菜的沁脾的饭香。
她饿了。
林心怡转身。
顾时宴正在吃早饭,桌子上摆满了一小碟一小碟看着就很好吃的小菜,主食是她最爱吃的蒸饺和黄米糕。
看着它们,她的肚子更饿了。
“醒了?”顾时宴抬眸,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西裤,红色的真丝面料的衬衫,妥帖的包裹着他完美健硕的倒三角躯体,衬的他皮肤更加白皙,姿态更加的张扬贵气。
猝不及防对上他俊美无俦,满是不羁的脸,林心怡连忙收回了目光,可心跳却还是先一步加了速。
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别说这样俊美的男人了,就是路边的风景也会让人心跳加速的,这说明不了什么。
林心怡努力的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边从床上坐起来,边应了声,“嗯。”
又想到昨晚自己的态度,她很是不好意思,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说什么。
丝丝的尴尬流淌着,几乎要在被挤满了阳光的房间里化为实质了。
顾时宴却像是不知道似的,自顾的,优雅的吃着东西。
林心怡看他放下碗筷了,吞了口唾沫,这才怯生生地问,“李……李嫂……今天回来吗?”
“早上给我发消息了,说是想多照看几天孙子,你这边,让我多费费心。”
她就应该昨晚给李嫂打电话,和她说清楚,把她叫回来的。可太晚了,她又怕打扰人家,结果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她连忙拿起手机,打字。
机械女声传来,“其实真的不用的,你就随便叫个人来照顾我就好。况且,这种伤养着就好,我出院回家就可以了。”
凛冽生气的声音传来,“你是结巴,又不是哑巴,有话首接说,不要用这怪东西糟蹋我的耳朵。”
林心怡愣住了,迷茫委屈的抬头看着被低气压环绕的顾时宴,握紧手机的指关节红透了,继而泛出白。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的,所以千万千万不要冲动。想什么,做什么都要提前想好后果,特别是面对林家人和顾家人。
她无数次的这样告诉自己,可一面对事情,她就会情绪失控,得罪了人,也害了自己。
她张了张嘴,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昨……昨晚……不好意思,我……我……我情绪不稳,你……别……别和我……一般见识。”
顾时宴烦恼的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压低声音道:“林心怡,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大街上的甲乙丙丁,你能不能争点气,说话做事的时候,把腰杆挺起来。”
顾时宴看她无辜迷茫,像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孩子的样子,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两只手摁在床上靠近她。
林心怡怕极了,本能的想躲,可他身上的气势太骇人了,她没敢,只能无措的对上他压迫力十足的眼睛。
“顾……顾……顾时宴。”
她的声音破碎,弱小,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顾时宴一肚子的话,最后只化作了一句,“想上厕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