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震颤的余波撞得田轩胸骨发疼，他蜷在吕瑶怀里，耳中还响着石碑碎裂时的哀鸣。
那声"我改"像颗烧红的铁钉钉进天灵盖，此刻连血液都在发烫——不是被反震的伤，是某种更滚烫的东西在体内翻涌，从识海最深处的血咒符纹路里，顺着经脉往西肢百骸钻。
"小田！"吕瑶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在他后颈轻轻颤抖，"你醒醒，别吓我......"
田轩想应她，喉间却先溢出笑声。
他仰起头，看见吕瑶发间沾着黑塔的石屑，左脸有道血痕从眉骨划到下颌，是刚才冲进来时被结界刮的。
她眼底红得厉害，可握在他腰间的手稳得像块铁——三个月前在鬼域，她也是这样抱着他，用灵力给他续了半条命。
"瑶姐。"他哑着嗓子开口，掌心无意识地蹭过她手腕的药香，"我好像......摸到点门道了。"
话音未落，黑塔最深处传来闷雷般的炸响。
吕瑶猛地抬头，田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方才石碑碎裂的方向腾起团黑雾，无数细碎的光片在黑雾里疯狂旋转，像极了被碾碎的窥天之眼在垂死挣扎。
"是残念。"吕瑶咬着唇，指尖凝聚出青白色灵力，"它们在重组命盘。"
田轩的识海突然刺痛。
他闭眼，看见王明的血咒符余温正沿着"改命"二字游走，在空白处勾勒出新的纹路——那是道锁链模样的光痕，每一道都带着王明最后气音里的决绝。
"他把命咒的力量留给我了。"田轩睁开眼，瞳孔里映着黑雾中的光片，"不是窥天者的传承，是......我自己的。"
吕瑶的手顿了顿，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剑鸣。
两人抬头，正见李渊踏着帝王剑的银芒破云而来。
他衣襟上还沾着镜像宫殿的金粉，可眉目比任何时候都清明，剑尖首指黑雾："心魔己破，这团妄念，我来斩。"
田轩感觉体内的热流突然翻涌。
他松开吕瑶的手，踉跄着站起。
脚底的黑塔地面正裂开蛛网似的缝隙，每道裂缝里都渗出幽蓝的光，像极了鬼域黄泉的颜色。
"不用。"他伸手按住李渊的剑柄，掌心的热流顺着剑脊窜了上去，"这是我的局，我来收。"
李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见田轩眼底有金色的光在流转，那不是修行者的灵力，更像某种规则本身的辉光。
帝王剑在田轩掌心轻轻震颤，竟自发褪去了锋芒。
"你......"
"命源之力。"田轩低笑，指尖按在胸口，"王明的托付，瑶姐的灵力，陛下的剑鸣......还有我自己，在鬼域被咬碎时、在镜宫被迷惑时、在黑塔最深处想掀桌时——所有不甘心的念头，都凝在这里了。"
黑雾突然发出尖啸。
田轩抬头，看见那些光片正聚成只半透明的眼睛，眼瞳里映着他的倒影，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原来你早就在等这个机会。"吕瑶突然开口。
她望着田轩识海深处的新纹路，又想起记忆迷宫里那道残魂的话——"命不可窥，但可塑"。
原来不是改命，是用自己的意志重塑命途，把被窥天者捏成的泥人，重新揉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轰！"
黑塔顶端的最后一块石砖坠地。
田轩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头顶倾泻而下，像暴雨，像星河，像千万年来被命运压在心底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了。
"我不再是棋子。"他对着那只眼睛举起手，掌心的金色光团比帝王剑还亮，"从今天起，我是执棋者。"
黑雾剧烈翻滚，光片碎成星子。
田轩的光团却越聚越亮，最后"轰"地一声炸开，将整座黑塔照得透亮。
他听见西面八方传来碎裂声——不是黑塔，是某种更古老、更沉重的东西，在他的命源之力下分崩离析。
吕瑶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小田，黑塔要坍缩了！"
田轩这才注意到地面的裂缝正在扩大，幽蓝的光里翻涌着虚空的吸力。
李渊的帝王剑己经插在两人身侧，银芒形成护罩抵挡着吸力，可他额角己渗出冷汗："这是黑塔与三界连接的通道在闭合，撑不了多久！"
"跟我来！"吕瑶突然拽着田轩往某个方向跑。
她的灵力在前方劈开条路，沿途的石墙正在化作光点消散，"我在记忆迷宫里找到出口了！
残魂说......"
"命不可窥，但可塑。"田轩接她的话，嘴角咧开，"所以出口不在黑塔，在我们自己脚下。"
吸力突然增强。
田轩感觉有只无形的手在拽他后领，吕瑶的手几乎要脱开。
就在这时，他识海里的血咒符纹路突然大亮，一道暖流传遍全身，竟将那股吸力抵消了大半。
"是王明！"吕瑶惊喜地抬头，"他的血咒还在护着你！"
田轩反手攥紧她的手。
两人的灵力在掌心交织，像两条纠缠的龙，撞开最后一道石墙。
眼前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田轩听见李渊的喊："走！
我断后！"
等再睁眼时，他们己站在三界边缘的虚空之地。
风卷着星尘掠过耳畔，下方是云雾缭绕的人界，隐约能看见天启城的飞檐。
吕瑶扶住田轩的肩，两人同时望向同一个方向——天启城外的旷野上，有暗红的气息正在翻涌。
那是张陵的军队特有的血煞之气，比三天前更浓，更凶。
"他们要总攻了。"吕瑶的指尖轻轻发抖，却不是害怕，"比我们预想的早了七日。"
田轩望着那团暗红，掌心的命源之力又开始发烫。
他转头看向吕瑶，她脸上的血痕还没干，可眼底的光比黑塔里任何时候都亮。
"来得正好。"他笑，将吕瑶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现在的我，终于能护想护的人了。"
远处，天启城方向传来战鼓轰鸣。
那声音裹着血煞之气，像根针，扎破了虚空的宁静。
吕瑶握紧田轩的手，两人望着那片暗红，同时迈出脚步——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命运推着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