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轩的瞳孔在记忆碎片的映照下不断收缩。
他看见天启城破时自己背着受伤的吕瑶在火海中狂奔,看见林风跪在祠堂前撕碎的效忠书,看见赵云最后一次在演武场舞枪时枪尖挑起的那片银杏叶——每一幕都鲜活如昨日,连他当时掌心沁出的冷汗都清晰可感。
“这不是幻觉。”吕瑶的声音裹着寒气钻进他耳中,她始终没松开攥着他手腕的手,指尖的凉意顺着血脉往他心口钻,“你看那片童年的瓦罐。”她另一只手虚点向漂浮的陶片,“你七岁时摔碎的那只,缺口形状和你藏在床头暗格里的碎片完全吻合。”
田轩喉结滚动。
他确实记得那只瓦罐,装过母亲最后留给他的半罐米。
此刻陶片上的裂痕在光晕中泛着淡金,像被人用最细腻的灵纹笔重新描摹过。
“它们在引导。”他突然开口,声音发哑,“从凡人到修行者,从人界到飞升——这些碎片不是随机飘着的。”他转动脖颈,看见李渊的龙袍碎片正与灰蓝世界守门人的光粒交叠,“天启城、鬼市、登基礼……所有关键节点都串成了线。”
“停手!”李渊的断喝像惊雷劈开空间。
这位向来沉稳的帝王此刻剑眉倒竖,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每片碎片都缠着窥天之力!”他剑尖挑起一片林风叛逃的残像,那画面竟如活物般蜷缩,渗出一缕黑雾往他剑尖钻,“我试过用灵力探查,这些力量会顺着感知往识海钻——”他突然闷哼,剑身猛地一震,黑雾被震成星芒,“会让人陷进记忆里出不来。”
田轩这才注意到李渊的鬓角己渗出冷汗。
这位修行者巅峰的帝王极少显露疲态,可此刻他的瞳孔里泛着血丝,显然方才那一下耗费了不小力气。
吕瑶的手指在他腕上轻颤:“我在鬼界见过类似的术法……是用生者执念做引,把记忆炼化成困住魂魄的牢笼。”
话音未落,田轩忽然感觉掌心的传信玉佩又烫了几分。
这次不是王明的信号,而是某种更古老的灼烧——像是玉佩里封存的守门人残魂在躁动。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在触到剑柄时顿住:剑鞘上不知何时爬满了细密的裂纹,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撕扯过。
“该看的都看了。”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所有记忆碎片突然开始旋转。
田轩的衣角被卷得猎猎作响,吕瑶的发丝缠上他的手腕,李渊的龙袍下摆扫过他脚背。
漩涡中心的黑雾翻涌得更剧烈,隐约能看见里面浮着无数半透明的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张都带着相似的癫狂笑意。
“那是……窥天者?”吕瑶的声音被风声撕碎。
她另一只手按在胸口,那里的玉佩与田轩的同时发烫,“我体内的鬼界印记在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勾连。”
田轩的识海突然炸开一片白光。
他看见无数画面碎片在意识里重组:灰蓝世界的守门人临终前说“我只是残魂”,黑塔外缠绕的暗红锁链上刻着与记忆碎片相同的纹路,还有吕瑶在鬼市说过的“窥天者能篡改天机”——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成一根线,狠狠扎进他脑海。
“窥天者不是一个人。”他脱口而出,声音盖过空间轰鸣,“是个组织!他们想掌控三界,被天道劈成了残魂,散在各处……守门人,黑塔里的锁链,这些记忆碎片——都是他们的残魂!”
吕瑶猛地抬头看他,眼中闪过震惊:“你怎么知道?”
“玉佩里的残魂在告诉我。”田轩攥紧发烫的玉佩,能清晰感觉到里面有股意识在翻涌,像在急切地传递什么,“守门人说过他在等一个能破局的人……可能就是现在。”
话音未落,整个空间突然发出刺耳的崩裂声。
所有记忆碎片瞬间加速旋转,形成一道首径十丈的光涡,中心的黑雾被绞碎,露出里面悬浮的青铜棋盘——每一枚棋子都是半透明的魂魄,正对着他们三人的方向。
“陷阱!”吕瑶尖叫。
她的指尖突然刺破田轩手腕,鲜血溅在光涡边缘,竟凝出一道血盾。
可那光涡的吸力太强,血盾刚成型就被扯得粉碎。
田轩感觉脚底一空,整个人被拽得往前踉跄,余光瞥见李渊的身影己经被卷到漩涡中央,他的剑在半空划出银弧,却连漩涡的边都碰不到。
“抓住我!”田轩反手扣住吕瑶的手腕,灵力不要钱似的往她体内灌。
两人的身影擦着漩涡边缘飞掠,吕瑶的裙角被卷走半片,露出小腿上狰狞的旧疤——那是鬼市救他时留下的。
田轩喉间发苦,他看见李渊在漩涡里转头,帝王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释然的笑:“莫要管我,去寻真相!”
“不行!”田轩的瞳孔骤缩。
他松开吕瑶的手,在她惊呼中转身跃入漩涡。
灵力在周身凝成光甲,可刚触到漩涡边缘,光甲就被绞成碎片。
他感觉有无数尖刺扎进皮肤,有记忆碎片钻进识海——是母亲的瓦罐,是吕瑶的血,是李渊登基时递来的酒盏。
“田轩!”吕瑶的尖叫被风声淹没。
田轩在剧痛中睁大眼,看见漩涡中心的青铜棋盘上,一枚刻着“守门人”的棋子突然亮起。
他的玉佩烫得几乎要融化,里面的残魂意识突然清晰:“破局者,来。”
下一刻,所有光芒突然消失。
黑暗像实质般涌来,田轩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没有上下左右的空间。
他伸手去抓,却只触到虚无。
有冰冷的雾气漫过脚踝,远处似乎有钟声回荡,一下,两下,第三下时,他听见一个陌生却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欢迎来到真正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