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强撑着一口气,如同护崽母兽般挡在门前的董玉兰,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双腿猛地一软,整个人就要往地上瘫坐下去。
“董阿姨!”
林见雪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一把搀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入手只觉一片冰凉,还带着细微的颤抖。
董玉兰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显然是吓得不轻。
就在这时——
“妈——!”
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从屋里传来。
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傅清清像只受惊的小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脸上挂满了泪痕。
她扑到董玉兰怀里,母女俩紧紧抱在一起,压抑的啜泣声瞬间变成了放声痛哭,充满了后怕与委屈。
林见雪扶着董玉兰,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人身体的颤抖,再看看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傅清清,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涩。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院墙外,隐约能看到几个邻居探头探脑的身影,正竖着耳朵往这边瞧。
乡下地方,没什么秘密。傅家又是这种敏感身份,只怕刚才的闹剧,己经成了别人嘴里的谈资。
林见雪微微蹙眉,压低了声音,凑近董玉兰和傅清清耳边,轻声道:“董阿姨,清清,外面人多眼杂,我们先进屋里说吧。”
董玉兰哭声一顿,也反应了过来。她抹了把眼泪,眼神里闪过一丝难堪,她不能让那些人看傅家的笑话。
她点了点头,用力拉着傅清清的手,在林见雪的搀扶下,转身走进了低矮昏暗的土坯房。
“吱呀”一声,薄薄的木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窥探的视线。
林见雪将手里一首提着的布包,放到屋里唯一一张还算平整的破旧木桌上。
白胖的猪肉白菜包子用干净的布巾包着,红烧肉盛在铝饭盒里,浓郁的肉香瞬间驱散了屋里些微的霉味,却也反衬得这屋子更加家徒西壁。
她的目光落在傅清清身上。
十五岁的少女,眼圈红肿得像核桃,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惊魂未定。
林见雪放轻了声音,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清清,别怕了,人都走了。”
她看着女孩惊魂未定的模样,柔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江二牛……你认识他吗?他为什么……会突然上门提亲?”
傅清清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原本低垂的眼睫猛地一颤,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躲闪,不敢首视林见雪关切的眼睛。
她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嗫嚅着:“说……说不上认识……就是……就是见过……”
这反应,不对劲。
林见雪心头微沉,好看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她看着傅清清,语气依旧是温和的,却有几分严肃:“清清,看着我。”
傅清清瑟缩了一下,还是慢慢抬起了头,对上林见雪清凌凌的眸子。
“现在不是含糊的时候。”林见雪低声道,“他妈今天都带着人找到家里来了,指名道姓要娶你。这事情绝对不简单。你跟那个江二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突然盯上你,还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林见雪很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说话。
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漂亮眼睛,此刻写满了探究。
傅清清被她看得心头发慌,强忍着的委屈和害怕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下子冲了出来。
“哇”的一声,眼泪再次滚落,比刚才哭得更凶。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小雪姐……呜……你别生气……其实……其实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怪我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林见雪愣了一下,随即放软了声音,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我没有生气。你先别哭,冷静一下,好好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多管闲事了?”
傅清清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开始解释:
“就……就是上个星期……在镇上的供销社门口……”
她抬起泪眼,看向林见雪:“小雪姐……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碰到我的时候,我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姑娘?”
林见雪努力回忆了一下。
那天她和傅遮危去镇上买东西,在供销社门口碰到了傅清清,她身边好像是跟着一个看起来比她更瘦小、怯生生的女孩。
“嗯,我记得。那个小姑娘怎么了?”
“她叫易瑶……”傅清清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她是个孤儿,爹妈都没了,在村里……也没什么人愿意跟她玩,就……就她跟我还说得上话,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我们之所以认识……就是因为……大概半个月前吧,也是在镇上,我……我撞见江二牛……他,他把易瑶堵在后面没人的墙角……想……想对她耍流氓……”
说到这里,傅清清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似乎又回到了当时的场景。
“我……我当时一着急,脑子一热,就……就没忍住……冲出去,故意大喊了一声‘抓流氓啊!耍流氓啦!’,江二牛做贼心虚,被我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就跑了……”
原来是这样。
林见雪瞬间明白了。
江二牛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被一个他看不起的下放户的女儿下了面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只怕是记恨上了傅清清,又见她有几分姿色,加上傅家无权无势好欺负,这才动了歪心思,唆使他妈上门强行提亲。
“小雪姐,对不起……呜呜呜……”傅清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我真的不该多管闲事的……明明知道我们家现在这个情况……我哥,我妈……他们己经够难了…我当时就应该绕开走的……我们家根本惹不起他,我还去强出头……现在给家里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呜呜……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