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刘丽雯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得通红,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她求助似的看向张睿晨,却见张睿晨皱着眉头,眼神闪烁,显然也不想掺和进这种明显对自己不利的冲突里。
林见雪懒得再看他们一眼,这种跳梁小丑,理会多了都嫌浪费时间。
她转过身,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傅遮危略显冰凉的手腕。
“我们走。”
傅遮危似乎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抓住的手腕,又抬眼看了看她紧绷的侧脸,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顺从地迈开了脚步。
林见雪拉着傅遮危,一口气走了很远,首到身后那些令人不快的视线彻底消失,周围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和两人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她才像是耗尽了力气一般,缓缓停了下来。
土路两旁是光秃秃的白杨树,枝桠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伸展着,透着一股萧瑟。
她松开了傅遮危的手腕,低垂着眼睑,看着自己脚尖前那块冻得发硬的泥土,心里充满了懊恼和沮丧。
“对不起……”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都怪我,非要拉着你出来买东西,才会被人看见,让他们误会我们的关系,还说了那些难听的话……”
“没关系。”
头顶上方,传来了傅遮危低沉而平静的声音。
林见雪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里。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看不出喜怒,仿佛刚才那场闹剧对他毫无影响。
他看着她,继续用那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道:“而且,他们说的,有一部分是事实。我的家庭情况,确实如此。你不用为这个生气。”
“不行!”
她急切地打断了他。
傅遮危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
林见雪咬着下唇,秀气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瞪着傅遮危:
“我不同意别人那样说你!也不同意你这样说你自己!”
“傅遮危,你听着,”她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着他,“你爸爸妈妈,傅叔叔和董阿姨,他们都是很好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人!他们是无辜的!那些人说的,全都是胡说八道,是捕风捉影!我相信,迟早有一天,真相会大白的!一定会的!”
她就那样站在寒风里,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眼睛亮得惊人,固执地看着他。
傅遮危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严肃认真的小脸,看着她那双写满认真的眼睛。
喉结不易察觉地上下滚动了一圈。
他那双总是平静深沉的眼眸里,似乎有某种极亮的东西飞快地划过。
良久,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
一个字,却很温柔。
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避开了他过于专注的目光,轻咳了一声:
“傅遮危……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林见雪低着头,看着脚下被硬邦邦的泥土。
她心里乱糟糟的。
刚才那一巴掌的冲动劲儿过去了,此刻只剩下一点淡淡的懊恼。
倒不是后悔打了刘丽雯,那种嘴欠的人,打也就打了。
只是……当着傅遮危的面,到底还是失态了。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身侧的男人。
傅遮危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目视前方,下颌线绷得有些紧,看不出什么情绪。
快到知青宿舍的时候,傅遮危的脚步顿住了。
“就到这儿吧。”他停了下来,声音依旧是低沉的,听不出什么波澜,“我就不过去了。”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看着林见雪,“这些东西,你要是拿不动,就分两次拿,我在这里帮你看着。”
林见雪一怔。
宿舍楼就在眼前了,几步路的事情。
“这怎么行?”她下意识地反驳,“你帮我拎了一路,累了吧?进去坐坐,我给你倒杯热水暖暖身子。”
傅遮危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宿舍楼上。
“我身份不好。”他淡淡地说,“跟你一起进去,会让人说闲话的。”
林见雪抿紧了唇。
又是这句话。
“身份不好”。
林见雪心里微微一刺。
她抿紧了唇 :“那就让他们说去!我不在乎!”
她确实不在乎。从决定离婚、辞职、下乡的那一刻起,她就己经做好了面对一切流言蜚语的准备。
她林见雪活了两辈子,难道还要被这些闲言碎语束缚住手脚吗?
傅遮危的视线从宿舍楼移开,落回到她的脸上。
看着她那双清亮又带着固执的眼睛,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几不可闻地低声说了一句:
“……可是我在乎。”
他在乎她会不会因为自己,而被卷入更多的流言蜚语,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指指点点。
他声音很轻,几乎被呼啸的北风吹散。
林见雪正想着怎么反驳他那句“身份不好”,微微一愣,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傅遮危摇了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没什么。”
他弯腰,将地上的东西重新整理了一下,语气平静无波:“东西不少,你先拿轻的进去,我看着剩下的。”
林见雪看着他。
看着他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衣服袖口,看着他那双因为长期劳作而显得有些粗糙的手,再看看他那张沉默冷峻脸庞。
她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了。
而且,她也确实不想因为自己的坚持,让他更加为难。
“好吧。”她妥协了,心里却有些闷闷的。